郦琼轻叹了声,又摇了摇头,却只是继续朝着杯子里面倒茶,说实在的,这些个丘八们是什么性子,大家都是当兵的,心里头都有个计较,稍有不慎,这些人便随时都有暴乱的可能,就算是砍了自家主帅的脑袋,就像是当年他们所做的那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郦琼还是摆出了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连王德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书生确实是怪异得很,哪怕随意编些假话儿来骗骗这些人,好像都不太愿意了。

见下方众人均是一脸悲戚的模样,王德就在郦琼的旁边,一巴掌便盖在了他的茶壶上,只听见‘砰’的一声,好好的一壶茶,硬生生从壶口漾洒了大半出来。

“王世忠这小子说得有道理,你是怎么想的,总该告诉给人家一声,不然人家为你卖命,到头来连死都死得不明白,多冤得慌!”

刘光世手底下的左膀右臂,一个夜叉,一个书生,外人只道是这两人向来都是水火不容,但今日看了,两个又分明像是至交好友的模样。

郦琼有些心疼地看了眼桌子上的茶,又怨这夜叉糟践了好东西,不过此时终归是没有了再饮茶的心思,他便看着王世忠道:

“我是怎么想的,其实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伱们是怎么想的。”

不等下方的人回话,他便又瞧着身边的两个老头儿,随即便站起了身来,先是朝着辛赞拱手鞠躬施了一礼,无比尊重的说道:

“多亏了先生常常登高望远、指画山河,先生的心意,学生明白。”

“以前在宗元帅手底下做事的时候,岳鹏举也好,学生也好,都不过是一小卒耳,那时候想得没有那么的多,只知道是金人占了咱们的地盘,便应该把他们给赶出去。”

“后来宗元帅孤守开封,赵官家却一意南渡,学生虽然人微言轻,却也不是没有想过劝谏宗元帅的念头,毕竟这江山再大,山河再美,连主人家都不要了,咱们这些个为人臣子的,又何必要去拼了那份性命。”

“只是被岳鹏举给拦了下来,他只说什么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晓得什么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说起来也是好笑,他一个农家子出身的人,说起大道理来,却比学生这读过了圣贤书的人更为起劲,现在学生想起他来,还是只能想到他回家去后在背上刺了个‘精忠报国’的模样……这样的岳飞才是岳飞,那个舔着脸把心思花费在讨好赵官家身上的人,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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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琼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说起这段,他整个人都好像年轻了许多,辛赞双眼微微眯了起来,比起旁人来,他更容易听出这位亳州主帅,是话里有话。

“学生终究还是未能去劝下宗元帅,甚至连他的营帐都没走到,就折返了回去,当时想的,与学生这些个弟兄们想的也是一样,宗元帅又不会害人,他想做什么,便跟着他一起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