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总督何腾蛟和湖南巡抚堵胤锡两位主政湖南的最高长官先后发声,屋外跪着的一众大小官员都猜到了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在艾丹臣的示意下,于是众人皆不约而同的山呼“叩请殿下监国”。
朱聿键这才知道驿站外面也跪满了文武官员。
朱聿键急的来回跺脚,他不断催促拉扯两位大员起身,但是何、堵两位大员就是以头点地不愿起身,就等着朱聿键答应监国一事,这让朱聿键左右为难,下不来台。
他只想为国家做点事,但未曾想过要登上那个位置,他若此时答应了,别人岂不是会说他觊觎大宝,故此他也坐回了椅子上,沉思如何处置应对此事,室内外气氛一时间陷入了一种诡谲的静谧之中,众人的心中如同有一面鼓等着锤响。
就在这种静谧的环境中,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
“殿下,当年我大明尚居有两京十三省时,虏酋进犯北京,您尚有血气领藩兵北上勤王。今日我大明两京腥臊,连江南半壁江山都保不全了,您为何还推托重任?难道要坐看我汉人皆为胡虏之奴,要让太祖从胡人手中夺回的河山再交还胡人手中吗?”。
说话的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字字珠玑。众人抬头望去,方才见到说话之人为朱聿键身后的一个高瘦年轻人,正在猜测此君为何人之时,朱聿键已经是泪流满面,孙稷侠的话让朱聿键想起了祖宗筚路蓝缕打下来的两百年江山,现在已经残破不全,只剩下了南方数省之地,他还有什么惺惺作态的呢?
时间对于朱聿键来说是如此的紧迫,他不敢再浪费时间了。
于是朱聿键一甩宽大袍袖,正襟危坐道:“吾本不愿登此大宝,但每每想到祖宗江山沦丧、大明子民为奴为婢,吾心中疼痛难忍,宛如刀割匕剜一般。今日尔等既公推吾监国,那么以后就得听吾号令,若将来能够光复两京失地,吾必定让政于贤君明主,尔等是否听清楚了?又是否能做到?”。
众人心中的那面大鼓终于被敲响了,令诸官一下子就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上头了,便在何腾蛟的带领下,皆山呼:“愿奉殿下号令!”
君臣关系在这一刻得到了确立,一种微妙的心态就在众人之中产生,那是两千多年来的封建思想在这一刻得到了延伸。
在现场气氛稍作安静之下,何腾蛟等人立马迎朱聿键前往行宫。
驿站外早就已经准备了御辇,就等着朱聿键坐上去了。
于是朱聿键就在众人前拥后呼下,出了驿站,坐上了御辇,启程前往行宫。
驿站外的长沙百姓早就从官员们的作态下猜测到了这里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有功名在身的秀才此时也讨喜的喊道:“长沙也出皇帝陛下喽”,周围百姓被这气氛带动,也好热闹似的山呼万岁,这让坐在十六人抬轿的朱聿键心中激荡不已,民心所向民心所向啊!
在将监国殿下送上御辇后,在场的这些红袍绿袍官员们纷纷开始讨好孙稷侠,先生前先生后的打马放屁,甚至长沙知府牧之荣还将自己的官轿让给了孙稷侠。
众人心中都跟明镜儿一样,孙稷侠仅凭刚刚一番话就在明面上劝动了朱聿键答应监国,足可以看出孙稷侠在朱聿键心中的地位,已经近似于潜邸之臣了。
有心思活跃的已经开始划算如何走下夜路去跟孙稷侠套下近乎了,折身让轿的牧知府,心中洋洋自得,他已经预见了新朝建立后,孙稷侠一定会有一席之地,而且肯定是皇帝的心腹,自己可得抱好这条腿了。
朱聿键的行宫由何腾蛟的总督府改造而成,为了让朱聿键能有一点帝王感觉,老何连夜将总督府改造的金碧辉煌、雕龙玉柱,虽说离两京龙宫尚有差距,但是能在现在这种条件下修饰一新,也是殊为不易。
哪料监国殿下丝毫不领情,神情甚至带有不喜之色,因为朱聿键想到了刚刚被清军俘虏的弘光帝,他就是因为监国称帝以后,不修德政,大肆兴建土木和选秀充实后宫,致使国库霍霍一空,前车之鉴在此,自己如何还能再步其后尘呢?
但是考虑到刚刚上位,不好冷落了何腾蛟的心,朱聿键先是赞叹了一下老何的劳苦功高,随后又委婉的提醒了老何现在家国未复,何以享乐的思想。
老何很上道,立马就知道了监国殿下对他这番操作有铺张浪费之嫌,为了改善殿下心目中的形象,老何立马命属官将连夜改造的那些金砖玉柱全部撤换成原来模样。
看到老何将行宫进行了相应整改,朱聿键这才转阴为晴,并且还下了自己监国以后的第一道诏令,以后行宫一切大小用度,皆以朴素实用为先,杜绝一切铺张浪费。
公元1645年(清顺治二年、明弘光元年)六月初一,朱聿键在何腾蛟、堵胤锡、艾丹臣等人的拥护下,于湖南长沙府称监国,以湖广总督府为行宫,大明由此进入了朱聿键时代。
朱聿键监国伊始,大明王朝正是处在了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
此时,满清已经彻底击败了大顺政权,据有整个北方,并且在刚结束的江淮之战中,满清击败了明弘光政权,占领了自武昌至南京的广大地区,明朝的长江防线不复再有;
清军收降了李成栋、左梦庚、刘良佐等一大批明朝将帅,还收编了四十五万明军,多尔衮下旨将这些降清明军统一编为绿营,从此绿营成为了攻明的急先锋。
明王朝此时只剩下了湖南、江西、浙江、云南、贵州、两广和福建等地(四川此时仍被张献忠的大西军割据),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在这些名义上归属明朝的地盘中,各自为政、互不统属,即使现在朱聿键已经于长沙监国,也仅仅是只能控制湖南一省之地而已。
随着朱聿键的监国,神州大地上新一轮战端即将开启,中国的未来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