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下手臂上悬挂的披肩,轻拢在她的肩上,“天凉了。”
木叶凋零,晓霜初降,子楼记得秋离是很喜爱秋日的。
不过,每次问她,答案都不太一样。
有时她也说是春季,因为万物生发,翠意盎然;有时她回答是夏季,因为晴日最多,瞧着心情好;有时她又说是冬季,因为可以踏雪寻梅,还能收压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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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还是喜欢一遍遍问她,看她说起答案时雀跃的模样。
“夫人,可喜欢秋日?”
秋离点点头,“嗯,四时之景,各有特色。
秋天爽朗疏阔,让人瞧着,心里也宛若明镜清澈。
你呢,喜欢什么季节?”
他垂眸看她,睫翼轻轻闪动,“秋天,同你一样。”
秋离闻之,轻柔一笑,“巧了。有的时候,我会好奇,为何我们总能想到一处去?
论性情、爱好,我俩也并非全然一致。我曾想,莫不是你迁就着我。
可仔细想想,若说是迁就,却又太细致全面了。
两人不合契,纵有一瞬倾心,万般求全,倒也未见能如此自然绵长。”
温和的言语落在她耳畔,“或许缘分,自有奥妙。
我曾于碧海阁中阅见一本前朝的藏书,书中写道,’人生的相遇,看似是机缘巧合,其实也惟有特定的人,能在错落的时间轴,叩开彼此的心门。’
你我之间,或当如是。”
秋离目光从凝结着露水的绯色树叶移开,侧头莞尔道,“听起来玄乎其玄。不过,这般解释还不错。
我亦在南山书局读过云真元君着作的拓本,其中有一句,
‘若问因何缘深,或曾为一木之枝叶,一山之沙砾,一鹤之羽毛。
初见知亲,历久弥珍。此间奇妙,非智识所致,生于初本,莫能测之。”
子楼眼波微动,“小梨子,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从前我并不相信一眼便能读懂一人,以至定许终身之诺。
虽初见惊鸿,日渐引你为知音,我亦曾踌躇于是否向你表明心意。
但同你重逢的那刻,我能感受到眼前的姑娘也有最真挚和温暖的心意。
我便想,定要不吝惜的追上你,同你一起走完余生。
因为遇见的人恰是夫人,一眼所及,长久相伴的,皆是你。如此,称之为自然而然的亲近与爱慕,倒也不为过。”
秋离靠着他的肩,手指轻绕他的发带,目光毫不避讳的汇入他浩瀚的眼波,
“是啊,现在想来,我亦是因为你的回应、偏爱更有底气。虽然一路风雨多艰,然而我知晓意中人属意于我,你亦在注视我,苦乐便都无妨了。”
子楼含笑帮她拢紧了披风,“如此,从始至终,我和夫人确是心有灵犀的。”
凉风扫过,眼前的参天大树摇落一地金红,也有小小木叶,落于二人发梢,秋离温柔的的将它们轻轻摘去。
“子楼,落红秋叶者,宛如镜花,逝若流沙。
我偏爱恒久、绵长之物,它们并非转瞬即逝,而能囊括生命的厚度,将意义封存,待有心人翻阅。
若我是一本书,我希望将它整理成册、为它写编言、注脚,附上书签的有心人,是你。
若是旁人,不免要误读许多,夸大其间意旨风趣,亦或是一笔浅浅带过,避重就轻。如此,我不情愿。”
他的指尖轻点她的鼻尖,“我们家小梨子,这是同谁学了这么多甜言蜜语?”
秋离摇头,语气认真道,“才不是,这些都是心里话。
我希望有一天你苍颜华发之时,再回首青葱岁月,还能想起来我们今日所说,因此开怀。”
子楼知晓她素来思维天马行空,倒也不问她为何有此言,只顺着她的话道,
“身旁有夫人,日日如新,开怀之事不计其数。
若是将来我年迈健忘,还需你不弃,时时提醒。”
他的话音落定,秋离目光忽而有些失焦,她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拿不定主意。
片刻后,轻启芳唇,“江瑜,我今日,想同你商量一件事。无需太严肃,你听后,告诉我答案便是。”
她挽起他的手,“咱们,边走边说。”
朝山顶的风光极远眺去,古塔遥遥耸立,霞光将山色晕染得微醺,香山,确是极美的。
然她别过头道,“天色晚了,我们朝山下走吧。”
子楼颔首,“好。”
行至杉木林前,几声鸟啼清脆。
秋离继续道,“子楼,若有朝一日,我离开了,你莫要来寻。”
他听罢,霎时便心一沉,悄然无声的红了眼。
她没有看他,只是非常平静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