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从谨看着那碗漆黑的药,脸上浮现出了一点犹疑之情。
他当真能信一个狂悖之人么?
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李存礼接过药碗便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眉峰微蹙道:“还真是良药苦口。”
这是一句玩笑话,可此时没有人有心思笑,李绛璎的神情微变,道:“我只说对常人无碍,你虽只剩下些皮外伤,却依旧不宜用这大热的药材。”
“也不过是不宜罢了。”李存礼轻笑。“总不能叫殿下亲为南平王尝药罢?那会折了南平王寿数的。”
此刻他说南平王,已经不再是高季兴。毕竟一个今夜就要死的人,是无所谓什么寿数不寿数的。
高从谨也听得明白,甚至能听出李存礼那微笑面目下一点磨牙吮血的意味。他忽然更有些后悔,只觉得自己想着驱虎吞狼,迎来的却是更甚虎患。
他只能沉默地端着那药碗要去面见父王。
来日自己又当如何?若是真让李绛璎成了气候,他会不会是下一个父王?
可无论他怎么想,都需先活过这一个杀机四伏的夜。
李存智和李存信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歇息半夜的工夫,这宫里便先进了个尸祖又要起一场宫变,他们两个跟在李存礼身侧有些木然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一点不可置信来。
——从前在通文馆的时候只觉得六哥是有些疯劲儿在身上的,不想还能是遇强则强的疯。
——咱们眼下跟着的这位殿下,也当真有些绝处逢生的意思。
两人收回眼神,眼观鼻鼻观心跟在后头,知道今夜大概能动起手来的机会不算太多,因为一旁还跟着一个容色隐约有些不耐烦的萤勾在。
李存信道:“六哥,要杀高季兴何必如此麻烦?你若想他死的没什么痕迹,弟弟这里也有法子。”
李存礼回望他一眼,李存信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谁说要没有痕迹了?”李存礼轻笑一声。“便是要世人都知道高季兴死得有些蹊跷才好,但就像是他们非得信张子凡便是大哥一样,也必得信高季兴就是因不良人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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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意里像是燃着一捧火,要把自己也一并烧进去才肯罢休。
李存信有一瞬怔忡,只是再要问的时候被李存智拉住了。他想,自己论智谋总比不上眼前这两个,不过眼下不明白早晚也有能明白的时候。
他本以为会有一场苦战,可看见萤勾的时候又隐约猜到今夜或许也不用他们动手。冥海无岸的名头李存信是听说过,萤勾望着那将要被闯的巍巍宫门眼里也有一点跃跃欲试的杀气。
李绛璎却郑重对萤勾道:“尸祖若不想自己魂魄不稳,今夜不到万难的时候还是只掠阵为好。”
萤勾一挑眉,她其实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也有些明白,那日西宫阶前叫降臣扔出去杀了许多人,阿姐的魂魄是日前才叫李星云压制下去的,她甚至于时时能很明晰地感觉到那个可恶魂魄的存在,所以这次醒来她对李绛璎还是有几分信服。
只她依旧看上去是不大满意,道:“你答应我解决她的时候可未曾说这许多。”
李绛璎只微笑道:“计划总不如变化,尸祖若不说不良人陈兵以待,我也觉不出逼宫一事的急迫来,便能静心为尸祖调养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