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一,你说主上这样弄真的行吗?那些泥砖我偷偷掰碎过一块扔进水里,没多久可就化开了。”
南宫边挖着祁连交代的隔离带兼地基边坑,边鬼鬼祟祟地和一旁一起挖沟的芳一嘀咕道。
而思考了片刻的芳一,停下手里的铲土竹锹,盯着看了会祁连正在叫人捣鼓垒放的第四个一米高小砖窑,不确定地道,“若是主上所解释的那几个叫‘砖窑’的造物,真能将那么厚的泥砖烧成我等刚才从炭丘里取出来的那些陶碗陶盆一样坚固,那么防水浸何足道哉!只是...”
“只是什么?芳一,这段日子你怎么越发怯懦了,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的,变得和主上还有易大夫一样,什么事都不肯好好和我说明白。”
南宫颇为不喜,用力往下猛然一铲,直把手里的竹锹锹头撞断在地里埋着的石头上,而一下子脾气上来的南宫甩开芳一递过来的替换竹锹,蹲下身抱着那颗不知根底的胸口大石,两腿蹬地,一番巨力爆发,竟然把那底下还埋了一米有余的灰白色大石给拔了出来。
动静之大,引起了其他所有人的侧目,包括正拉着柳鞅的手兴高采烈地交流着什么的祁连。
但是祁连正要走过来询问时,芳一却大声地喊道没事,然后芳一拉着南宫先坐下休息,非常不解地问道,“南宫,你平时虽然也是一个莽夫,可为什么今天就这么激动?”
南宫脸色沉闷,似乎真有心事,却又不太想说,直到芳一无奈地叹了口气,南宫方才开口道,“我只是觉得主上不应该那么信任那个姓柳的外人,你和易大夫不是都说他原本是邢国人,然后又投了戎狄,昨日还对主上发箭,今日却不知和主上说了什么谎话,就敢死拉着主上的手不放,表现得那般亲昵,刚刚英还告诉我,说什么主上也把得到那个柳鞅的投效叫做什么如鱼得水...这叫什么事,他一个外人...”
“哈哈哈!原来你是为了这事?”芳一听完更加无语了,随后语气有些讥讽地反问道,“南宫,你是不是忘了那个姓柳的刑人再差,也是经过易大夫和主上查验过的真正的邢国大夫,而你我只不过是主上的家奴,甚至易大夫本来也不好和人家相比的。”
“主上从来也不管这些,你看那两个白狄奴隶不也和我们同吃同住吗?易大夫也没说什么。”南宫憋红了脸强辩道。
“这只是主上开智后,待人谦和,可一旦我们离开此地去到齐国,甚至主上最后回归蓟国,主上旁边就要涌过来其他很多身份高贵的人了,那时一切就都要和从前一样了,大夫的儿子永远是大夫,奴婢的儿子永远做奴婢,这是礼,你难道没见过吗?”芳一对道。
“这...这。”嘴拙的南宫总觉得经过最近一段时间和祁连的相处后,这番以前心安理得接受的道理总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最后还是本来讽刺反驳他的芳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激动道,“除非我们有一天也能成为大夫,有自己的封地,养自己的儿子,那时候你要是觉得那个姓柳的就是个无能小人,你就当着主上的面,一剑杀了他!”
“嗯?!做大夫?不可能的。主上以前谈笑间要允诺我做大夫,易大夫都根本不肯的。”
原本还生气的南宫一站而起,惊讶地瞪着对面的芳一,因为他发现这个芳一的思想比他更“反动”,他南宫如今发脾气不过是对柳鞅“三姓小人”的行径有所不齿,而芳一才是打算玩真的。
“你怕什么?我曾服侍故太子,听他与公族大夫辩论,蓟国虽存国弥久,世臣充盈,但大多不是老而迂腐,便是少不堪用。山戎侵国,四方边境一十六邑宰大夫无一人可抵敌守土,使得蓟国之大,独留一都尚存;及至燕国借齐侯之势凌逼,上至太宰下至国人党正,受国千年封土,唯唯不敢发一言。”
“则故太子早有革故鼎新之意,尝与霖姬夫人言,西秦虽鄙,立国先祖非子亦是邑商罪将奴隶之后,可孝王用其功而使其守西垂于秦邑,故遗保子孙平王之迁,可见用人但有奇功,亦可脱身立祀,你我今逢明主流落,难道就不能有秦之非子的志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