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伍子胥过韶关

华费遂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华豸区,二儿子华多僚,三儿子华登。华多僚和华豸区一直不和,趁着华氏家族内乱,就在宋元公面前说华豸区的坏话:“华豸区其实和华亥、华定是一伙的,现在他们从陈国派人来叫他,他肯定是要做内应!”宋元公这个糊涂蛋,居然相信了他的话,派寺人宜僚去告诉华费遂。华费遂说:“这肯定是多僚在诬陷他。您既然怀疑豸区,那就把他赶走算了。”华豸区的家臣张匄,无意中听到了这件事,就去问宜僚。宜僚不肯说,张匄拔出剑来,说:“你要是不说,我就杀了你!”宜僚吓得赶紧把事情都告诉了他。张匄回去告诉华豸区,让他杀了华多僚。华豸区却叹了口气,说:“华登已经逃到国外了,这已经让父亲很伤心了。我们兄弟再互相残杀,以后还怎么在这个世上立足呢?我还是走吧。”

华豸区去跟父亲告别,张匄也跟着他。正好华费遂从朝廷里出来,华多僚给他赶车。张匄一看,气得眼睛都红了,拔出剑来,一下子就把华多僚给砍死了,然后劫持着华费遂一起出了卢门,在南里驻扎下来,还派人到陈国去,把华亥、向宁等人叫回来,一起商量着怎么叛乱。

宋元公拜乐大心为大将,带兵去包围南里。华登跑到楚国去借兵,楚平王派薳越带着军队来救华氏家族。伍子胥听说楚国的军队要来了,心里想:“宋国不能待了!”于是就和太子建以及他的母亲和儿子,往西逃到郑国去了。有诗为证:

“千里投人未息肩,卢门金鼓又喧天。

孤臣孽子多颠沛,又向荥阳快着鞭。”

楚国的军队来救华氏家族,晋国的顷公也带着诸侯来救宋国。诸侯们都不想和楚国打仗,就劝宋国放了华亥、向宁等人,让他们逃到楚国去。两边就这么罢兵了,这是后话。

这时候,郑国的上卿公孙侨刚去世。郑定公伤心极了,一直很佩服伍子胥是三代忠臣的后代,又英勇无比。而且当时晋国和郑国关系不错,都和楚国是仇人。郑定公听说太子建来了,高兴得不得了,马上让人安排住处,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太子建和伍子胥每次见到郑定公,都要哭诉自己的冤屈。郑定公说:“郑国的兵力不多,也不够强大,帮不了你们什么忙。你们要是想报仇,为什么不去找晋国呢?”太子建就把伍子胥留在郑国,自己亲自去晋国见晋顷公。晋顷公详细地问了情况,把他安排在馆驿里住下,然后召集六卿一起商量怎么攻打楚国。

这六卿是谁呢?就是魏舒、赵鞅、韩不信、士鞅、荀寅、荀跞。当时这六卿掌权,谁也不服谁,国君的势力很弱,大臣们的权力很大,晋顷公也做不了主。其中只有魏舒和韩不信名声还不错,其他四个都是贪图权势的家伙,尤其是荀寅,特别喜欢收受贿赂。郑国的子产当政的时候,还能和晋国抗衡一下,晋国的大臣们都有点怕他。后来游吉代替子产执政,荀寅偷偷地派人去向游吉要好处,游吉没答应,荀寅就对郑国怀恨在心。这次,荀寅偷偷地向晋顷公献计:“郑国在晋国和楚国之间摇摆不定,早就有二心了。现在楚国的世子在郑国,郑国肯定会相信他。如果世子能做内应,我们起兵灭了郑国,就把郑国封给太子,然后再慢慢地想办法灭楚,这不是很好吗?”晋顷公听了他的话,觉得有道理,就派荀寅把这个计划偷偷地告诉太子建。太子建一听,高兴得嘴都咧到耳根子了,马上就答应了。

太子建告别了晋顷公,回到郑国,和伍子胥商量这件事。伍子胥一听,气得直摇头,说:“以前秦国的杞子、杨孙想偷袭郑国,结果没成功,最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人家郑国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怎么能算计他们呢?这是投机取巧的办法,肯定不行!”太子建却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说:“我已经答应晋国的君臣了!”伍子胥着急地说:“你不答应晋国,也没有罪;要是去算计郑国,那就是不讲信义,以后还怎么做人呢?你要是一定要这么做,大祸马上就会临头!”

太子建一心想着得到郑国,根本不听伍子胥的劝告,还用自己的家财私下招募了一些勇猛的人,又和郑定公身边的人勾结,希望他们能帮助自己。这些人收了太子建的贿赂,就互相串通。

晋国也偷偷地派人到太子建那里,商量起兵的日期,可这事儿不知怎么就泄露出去了,有人偷偷地向郑定公告了密。郑定公和游吉一合计,觉得这事儿不妙,就把太子建叫到后花园游玩,还不让他的随从跟着进去。

喝了几杯酒之后,郑定公皮笑肉不笑地对太子建说:“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也没亏待过你吧?你怎么能恩将仇报,打起我的主意呢?”太子建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还想狡辩:“我……我可没这意思。”郑定公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让左右的人把证据拿出来对质。这下子,太子建哑口无言,知道事情败露了。郑定公气得吹胡子瞪眼,大手一挥,喝令力士:“把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给我拿下,就地正法!”就这样,太子建被斩了,连带着那些收了贿赂却不告发的随从,二十多个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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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子胥正在馆驿里待着,突然感觉心跳得厉害,像敲鼓一样,眼皮也直跳,心里琢磨:“坏了,太子肯定是出事了!”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太子建的随从慌慌张张地跑回馆驿,哭丧着脸说:“先生,不好了!太子被郑伯杀了!”伍子胥一听,脑袋“嗡”的一声,知道郑国是待不下去了,赶紧带着太子建的儿子胜,逃出了郑城。

这一路可真是艰难啊,伍子胥和胜昼伏夜行,提心吊胆,生怕郑国的追兵追上来。他们一路向东走,路过陈国的时候,伍子胥心里想:“这陈国也不是久留之地。”于是,又马不停蹄地继续往东走。

走了几天几夜,眼瞅着就快到昭关了。那昭关在小岘山的西边,两座山紧紧地挨着,中间就留了一个小口,这可是庐、濠两地往来的必经之路。出了昭关,就是波涛滚滚的大江,是通往吴国的水路,地势险要得很,平时就有官兵把守。最近因为要抓伍子胥,楚平王还特意派了右司马薳越带着大军驻扎在这儿,盘查得那叫一个严,简直是插翅难逃。

伍子胥带着胜走到历阳山,离昭关大概还有六十里地的时候,实在是走不动了,就躲进深山老林里,心里犯起了愁:这可怎么过去呢?

正发愁呢,突然有个老头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径直走进了树林。这老头看见伍子胥,一下子就被他的相貌吸引住了,走上前去作揖行礼。伍子胥吓了一跳,赶紧回礼。老头眯着眼睛,笑着说:“看你这模样,是不是伍家的孩子啊?”伍子胥心里一惊,警惕地问:“您怎么会这么问?”老头不紧不慢地说:“我是扁鹊的徒弟东皋公,年轻的时候到处行医,现在老了,就隐居在这儿。前几天,薳将军有点小毛病,让我去看看。我在关上看到挂着伍子胥的画像,跟你长得太像了,所以就问问。你不用瞒着我,我家就在山后面,要不你跟我去坐坐,咱们商量商量。”伍子胥心想,这老头看起来不一般,说不定能帮上忙,就带着胜跟着东皋公走了。

走了大概几里地,就看到一座茅草屋。东皋公把伍子胥他们领进草堂,伍子胥恭恭敬敬地拜了两拜,东皋公连忙还礼,说:“这儿还不是你能安心待的地方。”说着,就把他们领到堂后西边的一个小篱笆门,穿过一个竹园,园后有三间土屋,门特别小,得低着头才能进去。屋里有床有桌子,窗户小小的,透进一点光来。东皋公让伍子胥坐在上座,伍子胥指着胜说:“这是小主人,我应该在旁边伺候。”东皋公问:“这孩子是谁啊?”伍子胥说:“他是楚太子建的儿子,名胜。我就是伍子胥,看您是个有德行的长辈,所以不敢隐瞒。我和父兄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定要报仇雪恨,希望您能帮帮我,千万别把我的事说出去。”

东皋公让胜坐在上座,自己和伍子胥面对面坐下,说:“我这人只会救人,怎么会害人呢?你在这儿住个一年半载的,也没人会发现。不过昭关把守得太严了,你想过去可不容易,得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才行。”伍子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先生要是能帮我脱离险境,我以后一定重重报答您!”东皋公连忙扶起他,说:“你先别急,在这儿安心住下,我去想想办法,一定送你君臣二人过关。”伍子胥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从那以后,东皋公每天好酒好菜招待他们,可就是不提过关的事儿。伍子胥在这儿待了七天,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忍不住对东皋公说:“我心里装着血海深仇,这日子过得太慢了,感觉像死了一样。先生您一片好心,难道就不可怜可怜我吗?”东皋公笑着说:“我已经想好了,就是在等一个人,他还没到呢。”伍子胥听了,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天晚上,伍子胥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琢磨着:这可怎么办呢?要是现在离开东皋公,自己肯定过不了关,说不定还会惹来杀身之祸;要是继续在这儿等,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这老头等的人到底是谁呢?他越想越着急,干脆起床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突然,东皋公敲门进来,看见伍子胥,惊讶地说:“哎呀,你的头发和胡子怎么突然变白了?是不是愁得啊?”伍子胥不信,拿镜子一照,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本乌黑的头发和胡须变得雪白。看来“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愁白了头”这话还真不是吹牛。伍子胥气得把镜子扔在地上,放声大哭:“我这仇还没报呢,头发就白了,老天爷啊,你这不是捉弄我吗?”东皋公却笑着说:“你别难过,这是好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