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呵。
戴轻清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
在这群只想活下去的人心中,信奉的神是不是伪神并不重要,他们虔诚的信仰有时会为幸福服务。
“确实可能会有些麻烦,不过那跟我当不当伪神没关系。”
“楚南鸿,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个世界没有神。”
她再次重复了自己说过多次的话。
“降恩的不是神,被冒犯的也不是神;为善的是人,贪婪的也是人。”
“如果我能带给他们更多的利益,对他们而言,我就是真神。”
“这不是双赢吗?我只不过是想借他们一点血,见一见他们曾经信奉的神,将我的家族曾经的遭遇问个明白罢了。”
时隔多年,她依旧对当年的事情怀有质疑,不信真相是自己的种族主动违背信仰,冒犯神明。越是能听到脑海中偶尔响起的声音,越是怀疑。
同为兽神眷顾者,她没有如楚南鸿那般因此变得更加虔诚,反而感到无形的兽神在侵蚀自己的主体性,自己被那尊高高在上的神明侮辱了。
楚南鸿并不赞同地垂下眼,却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打了个手势,示意戴轻清要不要坐下来跟他慢慢聊。
戴轻清也不避讳,自顾自坐到了山崖边。
她不在意对方是不是打着一些缩短生理距离从而拉近心理距离的小主意。
山崖下被战火覆盖的一切显得离他们那么遥远。
夜色像被稀释的墨汁,沿着山脊缓缓流淌。山谷吞吐着薄雾,月光为那些流动的纱帐镀上银边,星光从天际撒落溶进雾气蒸腾的深谷。谷底的暗河如一匹揉皱的银缎,白日里轰鸣的瀑布在夜幕中收敛成断续的珠帘,水声经过岩壁千百次折射,传到耳畔已化作摇篮曲般的呢喃。
“我觉得这样不好,强行索取导向的几乎不可能是双赢。”
楚南鸿看着她坐下,自己绕到风口一边,坐在她身旁替她挡下了崖顶寒气逼人的夜风,望着脚下的山谷轻声开口。
他一贯没什么脾气,事到如今口吻依旧没有多么强硬,完全是商量与劝告的意味,只是说出的内容没有那么温和:“他们付出的不是一点血,是自己的生命。我不知道你完成这座图腾阵面见神明后准备如何回馈众生,但届时那些在战争中流尽鲜血死去的人已经一无所有,任何补偿对他们而言都无济于事了。”
“所以?”戴轻清反问。
“请不要继续了。”楚南鸿低叹一声,“红豺和斑羚两族主族已经意识到了你的存在,准备联合起来设下天罗地网,先将你解决。如果你现在不停手离开这里,很可能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没有经历过你经历的困境,没有体验过你体验的痛苦,无权指责你过去的行为。但我确信,对任何人而言,走上一条损人不利己的道路后半途折返都是来得及的。”
“兽神不会宽恕所有错误,但一定愿意给予众生弥补自己错误的机会。即便受害者不一定谅解,至少也能为未来的和平贡献一份力量。”
戴轻清不置可否,甚至轻轻笑了一声。笑容并非纯粹的讥讽,而是掺杂了更多复杂的情绪。
良久沉默后,她轻飘飘开口,依旧是反问:“如果我拒绝呢?”
“你只需要停下,我来替你赎罪。”
楚南鸿毫不犹豫,像是早已将这深思熟虑得出的答案埋藏在心底已久。
“这是我能想到报答你救命之恩的最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