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云中锡 怀瑜瑾

“不过是自家小妹的顽皮之语罢了,两位莫要介意。”

原来是妹妹,墨怀瑾颔首。

几人很快就离了圆桌,墨怀瑾倒是对那个女子起了好奇,那日碰巧碰见她进了自己的花房,他便紧跟了上去。

“还真是在屋子里种花!”刚走到屋子的门口,便看见这满屋子的花儿,活脱脱的一个花房,各式各样的花儿各个艳冠群芳,与屋子外的寒冬形成鲜明对比,想必那皇宫里的御花园也不过如此。

小主,

“泱儿,这是我们新国王上位后特意吩咐我们做的呢,还特意派了花匠养殖。”

“那是——木槿吗?”看到沿着墙摆着的一盆盆木槿树,她惊喜。

“呃……好像是吧,反正是祁朝来的花儿,名字好像就叫木槿!”阿樱思索片刻便肯定地点点头,她的中原话虽然发音标准但还是有些蹩脚,有的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便十分生硬。

“怎么会在这里种木槿?”她兴奋地跑过去,看着那一盆盆雪白的木槿花,花瓣纯净雪白,花瓣根部与花蕊都是鲜艳的红粉色,一时间她赞不绝口:“这是白色重瓣木槿!蛮珍贵的品种,仿佛只有祁朝江南才可得。”

最素净美丽的木槿花,白色是她喜爱的颜色,白色重瓣木槿也是她最爱的一种木槿。

“这——这些我也听不懂,但据说好像是很珍贵,是国王命人白日黑夜地从祁朝运来的,耗费资金巨大,他也十分喜爱,可是——我怎么就感觉不到它有多好看呢?我瞧着还没有我们这的红花好看呢,鲜艳的大红色多好看。”

“你们国王也喜爱木槿花?”她十分惊讶,木槿算是祁朝特有的花儿,这白色重瓣木槿更是江南那样的好水土才养得出,但其实并不名贵,中原人喜爱的都挺少的,更别提这楼兰了,只是把这花儿从江南运到楼兰这价值可就大了,想必这国王也是十分喜爱。

“是啊,国王日日都会来这花房里,看得最多的就是这木槿了。”

“你们国王当真是好志趣。”她一笑,鼻子忍不住的凑近那朵朵盛开的木槿,淡淡的芳香扑面而来,十分享受,她喜爱木槿,喜爱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她失忆了也没有忘记自己喜爱木槿,除了记得以前她通读过的诗书,木槿是她唯一一个记着的东西了。

只是每年木槿只在六月份盛开,九十月份便都凋零了,供人欣赏的日子很短,只是这把花儿养在屋内当真是好情趣,这样便可日日都赏得了花,再也不用担心严冬落红无情了。

“阿樱,你可知这木槿花的花语?”忙着欣赏眼前花团锦簇的木槿,她嘟囔一声。

“温柔的坚强。”墨怀瑾笑了笑,走出来。

她怔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男子,他身着一身白色的骑服,骑服上描了金边,外面披着个白狐大氅也能看得出他身份不俗,他脚踩一双白色靴子,看起来是专门骑马用的靴子,极具楼兰特色,他的头发也似萨迪克和萨比尔那样挂了些彩色珠子,是很明显的楼兰打扮,可是他的肤色白皙,完全不似其他楼兰男人那样发黑发红的皮肤,一双凤眼也完全没有楼兰人的深眼窝,一张薄唇紧抿,身形略有消瘦,完全是个中原人应该有的样子。

“姑娘没听过这句诗吗?木槿花开畏日长——木槿盛开时锦簇,却是朝开暮落的短命花,姑娘为何如此喜爱?”一口标准流利的中原话,更加坚定了她的疑问。

“木槿花开畏日长的后一句便是时摇轻扇倚绳床,”迎上男子有些戏谑的眼眸,她不服输道,“短命却不是昙花一现,今日的凋落只为了明日更好的盛开,虽不似梅花那般傲骨但也有它独特的坚强。”

“姑娘好见解。”墨怀瑾挑挑眉。

“你是谁?”“姑娘虽不认得我,但我可是目睹了姑娘的威风。”男子挑挑眉,微微挑起唇角,一双凤眼里划过一丝轻挑的狡黠,“姑娘聪慧,可能猜出我的身份?”

“若你能猜出我便将我喜爱的木槿花送与姑娘。”

喜爱的木槿花?她一愣,失声道:“你是——国王?”

见墨怀瑾笑而不语,她有些慌张,楼兰虽是效果可怎么说也是一国之主,她赶忙微微屈膝,轻声道:“小女参见国王。”

“我还是喜欢你刚刚那番样子,就像个骄纵的小公主。”墨怀瑾眉眼弯弯,一副赞不绝口的样子,话里话外没有分毫避讳。

“国王说笑了。”

“你不是楼兰人,别叫我国王了,反倒不自在了,我叫帕尔哈提·苏吉,你叫——蓝泱儿是吗?”

“嗯,”她点点头,“帕、帕尔……”

“帕尔哈提。”

“我知道你们楼兰人的名字都有着别样的含义,像萨迪克的意思便是忠诚,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不知是因为他眼中平易近人的柔情还是在花房的原因,和他聊天总让她感到很舒服,不知不觉间会放下所有的警惕,甚至都忘了礼节。

“不过是传说中一个爱情故事的男主角罢了。”

“原来如此……”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实际上也是似懂非懂。

“不过你可以叫我墨怀瑾,这是我的中原名字,我很喜欢。”

“墨怀瑾?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今之所覩,怀瑜瑾而握兰桂者,悉耻为之,”他款款而谈:“你们中原话里怀瑾不是有美玉的意思吗?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墨同陌,又有才学之意,既是如此好词不起名岂不辜负?”

“君子世无双的确形容的是翩翩公子绝世无双,那你可知这陌上人如玉其实是形容女子的?这句词的意思应该是赞扬两人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

小主,

“我知道啊,这普天之下谁不羡慕这样的爱情?”

她眼神一闪,他们才刚认识这便开始对爱情夸夸其谈,似是不妥,也是感到有些尴尬她便移过了眼神,继续盯着树上的木槿花,可思绪早已不知在想些什么了。

墨怀瑾身子微微一顿,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逾矩,便也是笑笑,随即转身离去。

“哎!”

“你的荷包掉了。”

墨怀瑾回过头,发现自己一直珍藏着的玫瑰花瓣荷包掉在地上,他一慌,赶忙接过荷包:“多谢你。”

“没事。”

自失忆以来,唯有那玫瑰荷包能让他有些从前模糊的记忆,他只知道这荷包异常重要,为何重要——他不得而知。

“还真是暖和啊。”回了寝殿,阿樱兴冲冲地给泱儿抱来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胡服,青葱色、酡红色、杏黄色……颜色多种多样,当真是楼兰那样多姿多彩的风格,不过这些衣服的共同点都是在衣服的领子处还有袖口全都挂着无比柔软暖和的狐狸毛,衣服内里更是两层用来保暖的羊毛,除却这棉服,阿樱还抱来了几件水貂毛披风。

看着床上堆积成山的衣服,泱儿真是哭笑不得,这些衣服款式奇异又十分鲜艳,的确是好看的,可不是她喜欢的样子。

不过好在她还是挑出了一件没有那么扎眼的胡服——一身月白色胡服,许是颜色清淡些,连款式都与中原的百褶裙类似,好在没那么扎眼,领子处柔软的狐狸毛更是十分舒服,一身羊毛双层里子更是暖到她的心窝子里。

至于披风——她罕见地没有挑了白色,而是选了件胭脂色绸缎披风加上绣上去的藕色水貂毛,手感顺滑得如同一捧水,颜色搭配的更是不俗,这样的绸缎在祁朝都是千金之数,更别提在楼兰了,或许只有楼兰最最尊贵的王室一年也不过得两匹。

“平时只见你穿白色,可你穿这红色明明更好看啊。”瞧着站在铜镜前整理衣领的女子,阿樱忍不住称赞道,“之前只觉得你虽长得清秀,可身子单薄的一点儿都不好看,没想到你穿上我们楼兰的衣服竟如此好看,竟是个美人胚子呢。”

“是吗?”看着铜镜里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她转了一圈,感觉这厚厚的衣服裹在身上甚至都有些臃肿,“哪有?明明很臃肿啊,裹得我都要出汗了……”

“你懂什么?”阿樱打趣道,“这世间上绝美的美人儿绝对不是那瘦得皮包骨头的,我记得你们祁朝人有句什么话来着——环肥燕瘦才是风姿绰约、仪态万千!”

“去去去!”泱儿笑,“仪态万千在我们祁朝都是形容妃子的,哪有你这么形容的。”

“那你嫁给我们国王,不就成妃子了吗?”阿樱眨眨眼,笑出了声。

“喂!”闻言,她脸一红,作势要打阿樱,“就你嘴碎!这话若旁人听了去可如何是好?”

“哪有,我觉得你们般配就要这么说,谁会管我?”一向牙尖嘴利的她如今也是涨红了脸说不出话,阿樱爽快地挥挥手,“好啦,我开玩笑的嘛,你若不喜欢我便再也不说了。”

“哼,这还差不多。”她嘟嘟嘴,算是饶过了阿樱,“对了阿樱,你知道一直跟在你们国王身旁的那个男子是谁吗?”

“你说天乐公子吗?”

“对。”她道,“你们都叫他天乐公子?他、他的名字就是天乐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也是个祁朝人,我们楼兰人称呼男子从不称呼公子,”阿樱振振有词,“不过他与国王的关系很好,算得上是——嗯——你们祁朝人嘴里的谋士吧?”

“谋士……”她喃喃,是谋士?可为何这天乐公子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一双本就深邃的眼眸更是沉进了冰窖里,一张脸霎时没了血色,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不祥之人。

一个时辰快到了,自知怎么想也想不出结果,她便提起了繁重的裙子往花房的方向跑去,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嘛,既然怎么都想不出原因,倒不如放下愁绪看看外面这美丽的雪景,良辰美景不得辜负啊。

“国王!”老远处洛泱便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墨怀瑾,她开心地挥挥手,喊道。

“蓝姑娘。”墨怀瑾一见洛泱,脸色一怔,笑声道。

墨怀瑾也是一身白衣,两人好似是心照不宣地都穿了白色的衣服。

她的一身衣服与寻常楼兰女子不同,而墨怀瑾这一身白衣也不同于其他楼兰男子。

楼兰男子大多粗犷好爽,也都是穿了方便的胡服,而墨怀瑾却是一身周正的骑服,穿法类似于中原男子的服侍一般繁冗,但穿在身上神清气爽,颀长的身姿更是格外挺拔,当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我刚瞧了窗外,雪都已经停了,我觉得好看得很,咱们快走吧?”她笑笑,心下是真的兴奋,楼兰美景早已给了她惊喜,这雪景想必更是让她喜出望外。

“嗯,走吧。”墨怀瑾身子顿了顿,笑颜逐开。

小主,

花房离后门很近,侍者费劲地打开了后门,门外便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哇……”由于下了大雪,侍者们也不怎么出去了,所以这雪地白花花的竟还没有一个脚印,霎时间这白花花的大地与雾蒙蒙的天融为一体,加上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山,一切都连成了一副旷世美景,这样的美景就是再好的画师也画不出来,站在雪里,她称赞道:“傲雪凌霜、堆银彻玉想必也不过如此。”

“你为何不许他们扫雪?”两人都沉默了好长时间,似乎都沉浸在这雪景中无法自拔,还是她侧过脸,询问道。

“你怎知是我不允?”闻言,墨怀瑾眯眯眼,好笑,和煦地看着她递来的眼神。

“这里是皇宫,再大的学都是要扫干净的,如今这不光没人扫雪,甚至连个脚印都没有,难道不是你不允的缘故?”

“哈哈,”这是她第一次听墨怀瑾笑得如此开心,“你还当真是聪明。”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墨怀瑾凝视着漫天雪景,轻声道,“木槿也好白雪也罢,都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顺其自然便是最好的,刻意清理反倒坏了景致。”

“嗯,”她点点头,表示赞叹,看着墨怀瑾的眼里多了几分欣赏,“你的见解倒是别致。”

“你的想法呢?”

“我?”她挑挑眉,莞尔一笑:“我就是一小女子,哪来的什么想法,不过我很喜欢这样的景致,不刻意去清理便是可以自由自在的漫天飞舞,人活着便是要像这一场大雪,自由自在轰轰烈烈才好。”

闻言,墨怀瑾脸色一凝,无奈一笑,垂下墨眸。

蓦地,她好似察觉到了身旁墨怀瑾的落寞,她赶紧一笑,解释道:“我是说我啦,你是国王,或许不能如此无拘无束但是你有你的百姓啊,你的百姓都对你翘首以盼,你可是他们的天呢。”

半晌,墨怀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想要极力挣脱什么似的,“是啊,我是国王,他们都盼着我呢。”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侧过脸去,墨怀瑾一双眼睛微眯着,看不清有什么感情,但他紧抿的唇角和微蹙的眉头都在告诉她他的落寞与悲寂,她暗自想着自己真不会说话,讪讪地低下了头。

“哎,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朱丝弦断知音少,在这楼兰里我还从未遇到过与我想法如此相同的人。”墨怀瑾低沉的语气逐渐欢快起来,看着她的眼睛也是多了几分欢喜。

“是吗?”她笑笑,侧脸想想,“嗯……你也是。”

她失去了记忆,不记得任何人,那墨怀瑾也算是她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或许可以成为知音的人。

“不对,那天乐公子呢?他不是你的谋士吗?”

“他?”墨怀瑾身子一顿,侧过眸去,看着雪景,眼睛里的温度也降了几分。

“这天乐公子是何来历啊,我总感觉他很不喜欢我。”见墨怀瑾不说话了,她狐疑道。

“他对谁都那样,你就别介意了,”墨怀瑾道:“他是我在祁朝与楼兰边境遇到的,他那时很落魄,似乎是遇了难,我出于同情救了他,后来见他有些才学与谋略,便把他带回了楼兰。”

只是如此?难道这个天乐真的就如墨怀瑾所说,是因为遇到了这么困难所以对谁都这么敌对吗?

“那你可知他的来历?”

“就是祁朝的一个普通人家,遇了难跑出家门,”墨怀瑾看着洛泱奇怪的眼神,笑道:“怎么,你对他这么好奇?”

“我就是奇怪他为什么会如此挤兑我。”

“瞧你鬼灵精怪、牙尖嘴利的,要是我我也喜欢挤兑你。”

“喂!”听了墨怀瑾戏谑的话,她可不高兴了,直撅了个嘴,作势就要打他:“我哪有?”

“哈哈,我说有就有!”一手撩起身上披着的披风,墨怀瑾眉眼弯弯,调皮的笑道,像个孩子似的突然从雪堆里捧起松软的雪朝毫无防备的洛泱身上扑。

“你!墨怀瑾!”扑面而来的雪打得她猝不及防,看着墨怀瑾一副坏笑的样子她哪有不还手之理?只看得到雪地里一个红衣小人儿使出浑身解数抱起一个大雪团朝男人身上扔了去,“你别跑!你别跑!”

身高五尺半的墨怀瑾在这厚厚的雪地里跑倒是轻而易举,而对于身高不足五尺的洛泱来说在这雪地里跑便是十分费劲,积雪阻碍了她的小跑,身子更是一晃一晃的像是个吃撑了的鹅,“你别跑!我要揍你!墨怀瑾——”

“啊——”积了雪的地势自然什么都看不清,她果不其然的踩了空,普通一声摔在了雪地里,小脸直接深深地埋进了雪里,冰凉凉的冻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唔、唔……”

“哎!”跑得老远的墨怀瑾见状一慌,也是飞快地跑来过来,不顾冰冷的雪直接跪在地上,却也是耐不住光滑的地也是摔进了雪堆里。

这下刚刚两个还在雪地里奔跑的身影双双摔倒,诙谐至极。

洛泱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是墨怀瑾的脖子还是裸露着的,这下冰冷的雪直接渗进他的脖子里,寒冷彻骨,他下意识地一缩脖子,脑袋却突然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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