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判官问:“你可知道你儿子典妻一事?”
屈大丈说:“知道,这件事是萧娘子主动提出的,她以前听人说,夫妻生不出来孩子,可能是男子的问题,也可能是女子的问题,她让我儿子把她典当出去,她会为我们家生下子孙延续香火。”
蒲娘子双手叉腰,指着萧娘子说方言,寇三郎说:“典妻契约里写明了,萧娘子要为葛家生个孩子。”之前提着毛笔写字的穿着绿色官服的官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笔了,他在桌前专心致志地看书。
娘说:“看来这萧娘子把屈家和葛家耍得团团转。”
蒲娘子又说了一大堆话,寇三郎说:“屈八郎在猪肉铺贴了一份告示,告示上说萧娘子准备把自己典出去,他们看到告示,和屈八郎,萧娘子签订了契约。去年四月,她从蒲娘子口中得知,葛大郎会在哪一天去找屈八郎谈谈契约的事情,她就借此机会,除掉屈八郎。屈八郎死后,萧娘子告诉蒲娘子,她以前经常在晚上遭受屈八郎的殴打。”
古判官问:“你儿子成婚后,是否会殴打小娘子?”
屈大丈说:“夫妻之间小打小闹是很正常的事情。”
古判官问:“葛大郎,既然你没有杀害过屈八郎,你为什么要替人坐牢?”
葛大郎说:“屈八郎倒地后,我准备走出屋子,萧娘子用发带把屈八郎勒死,屈八郎死后,她递给我一把菜刀,她说既然屈八郎死了,屈大丈定会报官,萧娘子当时已经怀了我的孩子,她不想在牢房生孩子,所以她让我代替她进监牢。”
娘说:“如果萧娘子真的是凶手,她真是可恨又可怜。”
古判官问:“葛大郎,你为什么会同意替她坐牢?”
葛大郎说:“我有眼疾,我因为眼疾受人非议,一直娶不到媳妇,通过签订‘典妻’契约,我可以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所以我同意替她坐牢。”
古判官问:“是什么样的眼疾让你们遭受非议?你所说的眼疾,大夫不能医治吗?”
葛大郎说:“大夫对我的眼疾束手无策,在我眼中,我感受不到红色和绿色,若是古判官不相信的话,可以找查户的官员,询问我们的邻居。”
古判官问:“你是如何得知你感受不到红色和绿色的?这两种颜色,在你们眼中,是什么样的?”
蒲娘子和寇三郎说方言,寇三郎说:“葛大郎八岁的时候,蒲娘子送他去书院读书,葛大郎因为辨认不出绿树和红花的颜色,被同窗嘲笑,别人眼中的红色和绿色,在他眼中,都是灰色。”
古判官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红色的手帕问:“葛大郎,请你迅速回答我的问题,我和另外一位官员的衣裳是什么颜色?我这个手帕,是什么颜色?”
“灰色。”葛大郎说。
古判官收回手帕,问:“萧娘子,屈大丈和蒲娘子都说你是杀害屈八郎的凶手,你有什么想说的?”
萧娘子说:“我没什么好说的,人就是我杀的。”
古判官对书桌上摆着书,穿着绿色官服的官员说:“刘推官,现在轮到你定罪了。”
刘推官问:“萧娘子,杀人罪有六种,谋杀,故杀,斗杀,戏杀,误杀,过失杀。其中,谋杀和故杀刑罚最重,从大家的证词来看,你的种种行为,已经犯了谋杀罪,但是你说你曾经被屈八郎殴打,我要重新判定一下。你可否将杀人动机和去年的杀人经过详细告诉我?你之前让人替你顶罪,已经触犯了律法,若你对我有任何欺瞒,定是死罪难逃。”
萧娘子冷笑说:“刘推官,仇杀,算是哪一种?四年前,我和爹娘来宜兴玉女潭游玩,我们排队坐船,爹娘坐在一只乌篷船上,因为船上的座位不够,我坐在另一只乌篷船内,当时船上坐着屈八郎,我们初次见面,屈八郎没有缘由地扯开我的衣裳,在船内轻薄我,我的恨意因此而起。”
刘推官问道:“当时船内是否还有其他游客?你有没有找其他游客求救?”
萧娘子苦笑说:“我向其他游客求救,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
刘推官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屈八郎的住处的?”
萧娘子接着说:“下船后,我不敢把此事告知爹娘,我告诉他们我想在宜兴生活,他们很意外,思虑再三,爹娘回了汴京,他们给我留下一些银两,我在宜兴的一家客栈住下,我通过一年的打听,得知屈八郎的店铺和住处。”
刘推官继续追问:“你是否是故意与他成婚的?请描述一下你的杀人经过。”
萧娘子回道:“我是故意与他成婚的,我以前得知他在找人说媒,便让媒人把我介绍给他。我与他成婚那晚,我谈起乌篷船的事,他没有任何印象,我在婚后和屈八郎分房睡,他每晚大吵大闹,殴打我,说不和他睡,他就要杀了我,我只得委身于他。为了让他感到难堪,我经常对邻居说,他不能生育,我提出将自己典出去,我们和葛大郎签订了典妻契约,为了报仇,我住在屈家,契约签订五个月后,我去医馆检查是否怀孕,大夫告诉我,我的衣裳上有麝香膏的味道,这会让我无法怀孕。我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屈八郎却用这种方式阻止我,我想过用菜刀杀了他,但是我没有拿刀杀人的勇气,我决定用食物毒死屈八郎,我试了很多种食物,他吃了都没事,最后我试了蘑菇,我发现他吃了蘑菇会中毒,去年四月某天,我给他煮了碗蘑菇汤,他立刻抽搐倒地,我借机用发带勒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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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大娘说:“刘推官,我女儿的确杀了人,但她同时也是受害者,还望您从轻处置。”
屈大丈愤怒地说:“刘推官,这就是谋杀,还望您按律法处置!”
萧大郎红了眼,哽咽着说:“女儿,你四年前竟然受了那种屈辱,爹无能,不能护你平安,我愿意替你受罚。”
萧娘子说:“经历过那种事情,我曾经想过一死了之,为了报仇,我选择活下去。”
刘推官说:“这种仇杀,在我看来,既不是谋杀,也不是故杀,是因为受害者遭遇意外产生的过世杀。去年屈八郎已死,你为何不履行典妻的承诺,为葛家生下孩子。”
看客越来越多,萧娘子说:“我受到了屈大丈的威胁。”
屈大丈说:“刘推官,她已经说清楚了犯罪行为,这就是谋杀。”
萧大郎说:“你儿子的命是命,我女儿四年前遭受的伤害,你就闭口不提了?”
屈大丈默不作声,娘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萧娘子之所以遭受伤害,是因为屈大丈没把自己的儿子教育好。”
看客喧哗,我们前面那位身穿褐色镶黑边襕衫男子说:“轻薄女子的男人,死不足惜。”
言律喃喃自语:“昨天我说萧娘子眼露凶光,没想到她眼中的凶狠,是因为仇恨。”
我说:“萧娘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曾经的非人遭遇,勇气可嘉。”
卢大娘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她把纸递给穿青色官服的官员,官员递给刘推官。卢大娘眼中泛起泪花,哽咽着说:“蒲娘子,我知道你们是因为我女儿一直没有怀孕这件事翻案,屈八郎死后,屈大丈说我女儿谋杀了屈八郎,让我们赔偿他五两黄金,我们拿不出来那么多钱,我女儿主动提出让他帮忙找个营生,屈大丈说要让我女儿去瓦舍做事,结果她把我女儿送到妓馆。”
刘推官说:“屈大丈,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你犯了违约罪。你没有履行契约,给萧娘子在瓦舍谋个营生,从律法方面来说,这张契约是无效的。”
葛大郎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把纸递给穿青色官服的官员,官员递给刘推官,葛大郎说:“屈大丈来我家找过我,他说隔壁邻居看到了萧娘子勒死了屈八郎,他知道我替萧娘子顶罪,他让我给他半年内凑齐一两黄金,不然他就把我顶罪的事情宣扬出去,如果我半年内凑不齐一两黄金,他就找人把我娘送到妓馆。我家是开客栈的,平时住一晚就是一百文,为了履行契约,我找萧娘子一家人想办法,他们建议我把住宿价格提到六百文,这样可以尽快凑到钱,我把住宿费提高到六百文一晚,我的生意反而惨淡了。”
蒲娘子骂道:“屈大丈,你是个烂人!”
刘推官说:“屈大丈,你犯了敲诈罪,契约无效。”
刘推官问:“你们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我准备给萧娘子,屈大丈定罪了。”
“没有了。”大家说。
刘推官把所有契约递回给穿着青色官服的官员,官员把契约物归原主,刘推官说:“根据《宋建隆重详定邢统》和《刑法志》的规定,萧娘子过失杀人,之前找人顶罪,应杖打六十棍,额头刺字,坐牢两年,萧娘子上个月举报屈大丈在妓馆做假账,经过核查,举报属实,免杖打之罚,奖白银三两。屈大丈,犯了违约罪,敲诈良民罪,虚假做账罪,应杖打三十棍,额头刺字,坐牢三年。屈大丈家里所有物品,会被暂时扣押典卖,直到屈大丈把敲诈萧家和葛家的黄金还清。葛大郎,被顶替坐牢,可在刺青店找人洗掉刺字,萧家按律法,应在两年内赔偿葛大郎三两黄金。请各位官差按律法执行棍刑。”
两位穿着青色官服的官差拿着棍子,杖打屈大丈三十棍,之后,屈大丈和萧娘子被官差带走。有位官差从衣袖里摸出三两白银,拿给萧大郎,萧大郎说:“想不到我女儿举报别人做假账,还有奖赏。”看客逐渐散去。
娘说:“没想到屈大丈还做假账。”
我说:“两位官员铁面无私,赏罚分明。”
言律说:“人犯了罪,就应当承担责任,律法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夕阳西下,天色转淡,娘帮我提着提盒,她先回酒楼点菜,走在路上,我问道:“言律,你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