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曝书宴(三)

汴京定容律 阿董 5037 字 1天前

言律回道:“礼官前些日子告知过咱们官员。”

我又问道:“郎君,武官佩戴的铜剑,是不是跟咱们腰上的铜佩一样,是出入皇宫的通行物品呢?”简大丈他们走远后,我发现燕观察的绶带佩在腰后,他的绶带,和言律一模一样。

“是的。”言律回道。

我继续问道:“郎君,燕观察喜欢把绶带佩在后腰吗?”

言律回道:“不是,这是一种着装规矩,文官将绶带佩戴在左腰,武官将绶带佩戴在后腰。”

我说道:“咱们外命妇统一把绶带佩戴在右腰上。”

阳光照耀在红色琉璃底板搭配金字的崇元院的牌匾上,宽敞的木门上贴着红色金字的对联。崇文院靠墙的两侧道路上,搭起红色的彩棚和红色大伞,彩棚和大伞下放着一些交椅,方桌,方桌上放着渣斗,水盆,甜瓜,青葡萄,茶托子,茶水,茶瓶,茯苓饼,荷花糕,紫苏饮子。

一些官员在彩棚下乘凉或者午睡,两位头戴灰色华佗巾,耳簪黄姜花,身穿灰色交领袍,束着腰带,挂着木牌的民间大夫在为一些官员把脉,一些官员在方伞下玩双陆棋。

我和言律刚走进崇文院,一位模样年轻的县君向我们作揖,我们做手势回礼。

县君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红色的名刺,双手递给我说道:“郡君,官人,奴家叫余桂花,奴家是杭州人,奴家爹娘在杭州做生意,这是他们的宣传名刺,若你们有需要的话,可以按名刺上的地址联系他们。”说话期间,外命妇也双手把名刺递给言律。

“俞。”我回道。

“诺。”言律回道。

“奴家还要去龙图阁发名刺,告辞。”余桂花和我们互相作揖道别。我看了看薄薄的纸片,纸片上写着:余九丈葫芦铺子,杭州清河坊。我和言律把名片放进衣袖口袋内。

我说道:“郎君,奴家打算去杭州买‘腰舟’。”

言律问道:“清源郡君为何不在汴京买?”

我说道:“奴家相信赊刀人说的话,奴家打算买很多‘腰舟’送人,汴京葫芦铺子的‘腰舟’,奴家打算留给有需要的人买。”

言律说道:“明日孟某写信给汤席,让他看看杭州有多少葫芦铺子。”

我说道:“多谢郎君。”

言律回道:“不客气。”

言律向一位内侍作揖,言律问道:“周内侍,请问苏子瞻的画作摆放在哪里呢?”

内侍回道:“孟中书,苏子瞻的画作在秘阁西边第三个屏风处。”

内侍们将秘阁内的所有书籍翻面暴晒,秘阁的北面和南面放着一些藤墩。头戴僧帽,身穿紫袍,脖子上戴着长念珠,束着腰带,腰上挂着木牌的宏济大师坐在一张木桌前吃茶水。

我说道:“郎君,这曝书又不是烤肉,为何书籍还要翻面呢?”

言律说道:“听说曝晒的书籍每隔两个时辰翻面,可以让书籍保存得更好。”

我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曝书方法。

临风在放着笔墨纸砚的桌前,临摹李成的画作,衡保康在挂着法家书的条幅旁边找书,我和言律向秘阁西边走去,第三个屏风上,一幅画家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意境高远。《溪山行旅图》旁边,《蜀竹》旁边,挂着一幅叫文同的画,《大邑墨竹》,画纸中的几枝修竹,生机勃勃。挂着一幅苏子瞻的《蜀竹》,画纸中的墨竹修长,竹叶茂盛。

言律说道:“清源郡君,你家书房以前就挂着《溪山行旅图》,后来此画就不在了,沈大丈是把画卖掉了吗?”

我回道:“不是,以前阿爹找临风鉴赏那幅画,临风说画是临摹的,阿爹就把画作收起来了。”

我和言律走到另一处屏风旁边欣赏诗词。这张屏风上,挂着一幅欧阳公的画像和两首欧阳公写的词,一首是欧阳公送给我们的新婚词《南歌子》,一首词是叫《渔家傲》。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我在心里默读着《渔家傲》。

我听到身后有位妇人问道:“良人,奴家听说《南歌子》是欧阳公写给一对新婚夫妇的,你说他们今天是不是也来看过这首词呢?”

男子说道:“不可能。你看这句‘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说明新娘子不识字,许是一个只会女工,头脑空空的农妇罢了。”

我双手交叉抱臂,听得有些生气。我侧着身子转头向后望去,官员很多,不知方才是谁在说话,我把头转过来,在心里默默背诗。

“奴家觉得那位新娘子是在和她的官人撒娇呢。”妇人说道。我放下手臂,表情尴尬。

在我的视线中,言律转身,和他们作揖说道:“官人,那位新娘子皮肤白皙,端庄温婉,漂亮可爱,她既会女工,又会认字,会郎宴那天,她询问她的郎君,‘鸳鸯’用大篆怎么写。”

言律当着那位官员的面夸我,我有点害羞。

“小官人,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多?像亲眼所见似的。”官员问道。

“下官认识那位新娘子,她和郎君今天都来参加曝书宴了,她的郎君可不是吃素的,官人慎言。”言律回道。我听得乐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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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明白!”官人说道。

言律转过身,我们相视一笑。言律拉着我走到其他屏风前看画作,言律轻拍我的后背说道:“清源郡君,消消气,下官方才帮你‘报仇’了。”

“多谢郎君,明天奴家做‘清蒸淮白鱼’给你吃。”我回道。

“下官不想吃鱼,回家亲我。”言律附耳说道。

“好。”我笑着回道,言律对我笑。

屏风上,挂着一些当朝官员的画像。一位头发花白,体型富态的县太君向我们作揖,我们作揖回礼。县太君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绿色彩笺,双手递给言律说道:“小官人,郡君,奴家听说,你们认识欧阳公诗里的那对新婚夫妇,若你们还知道更多关于他们的见闻,可以联系这家书坊。”说话期间,郡太君又把彩笺递给我。

我和言律双手接过彩笺,彩笺上写着黑字:汴京载楼门街王太婆私人书坊,大宋秘闻,等你爆料,一经采纳,重金有赏。

我说道:“县太君,请问这家私人书坊是您开的吗?”

县太君回道:“奴家识字不多,这家书坊是奴家的朋友所开。”

出于对长辈的尊重,我和言律收下了彩笺,我说道:“县太君,奴家不愿意售卖人们的秘闻来获利。”

言律说道:“县太君,下官的想法,也是如此。”

县太君说道:“好吧,奴家告辞了。”县太君和我们互相作揖道别。

一位跟我一样打扮的,面容和善的郡君凑上来和县太君行“万福礼”,郡君问道:“县太君可以给奴家一张彩笺不?”

县太君问道:“郡君知道什么见闻?”

郡君说道:“垂拱殿偏殿和崇文院的对联,是奴家官人写的。”

我和言律在欣赏一首《和秘阁曝书会》,作者叫蒋之奇,这首诗单独放在一个大屏风上。

“宴豆追儒雅,簪缨成礼容。中天开壁府,左海见鳌峰。汗简成三馆,仙游列玉京。丹青浮象魏,盛典照蓬瀛。”我在心里念道。

言律说道:“这首诗浪漫豪放,倘若下官能认识此人,下官到挺想和他成为朋友。”

我说道:“祝郎君心想事成。”

县太君双手递出彩笺说道:“郡君,你家官人如何称呼?任职什么官呢?”

郡君双手接过彩笺说道:“奴家官人叫蒋颖叔,任职监察御史,兼任御史中丞。”

县太君皱眉说道:“郡君,你家官人不太出名,这见闻你若愿意卖,奴家五百文收。”

郡君说道:“县太君,你这彩笺上不是写的重金有赏吗?你给的价格,远不及官家赏给官人的润笔钱。”

县太君说道:“郡君,重金有赏,说的是本朝名人,倘若你家官人认识宰相,参知政事,使相,苏轼,见闻价格自然就高了。”

郡君说道:“巧了,奴家官人和苏子瞻是朋友,他和欧阳公也有私交。那位小官人和郡君所看的诗,就是官人写的,颔联是崇文院的对联,尾联是垂拱殿偏殿的对联。颔联和尾联是奴家官人早就写好的,午膳后欧阳公让奴家官人把对联写成诗,说是官家要来欣赏。”

县太君说道:“对联见闻价值五两银子,若郡君愿意卖出见闻的话,咱们去彩棚下聊聊吧。”

郡君回道:“奴家愿意。”

俗话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没想到见闻宣传需要名人包装,我在心里想。

郡君和县太君走后,言律说道:“清源郡君,蒋中丞是上朝的官员。下官很快就可以认识他了。”

我说道:“希望你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和言律在欣赏一幅《唐后行从图》,这幅画占据了整个屏风,这个屏风宽约三尺,这幅画跟言律一样高,作画者是临风。画中的很多人物戴着黑色软幞头,穿不同颜色的圆领袍,只有一位妇人着装特别,这便是武则天了。

两位命妇背对我们聊天,一位国夫人说道:“史书作者认为武则天是个毒妇,奴家读了些野史,略知唐朝礼仪,她是第一位让唐朝妇女站着行礼的皇帝,在此之前,前朝妇女都要跪着向男子行礼。今天皇宫内所有诰命娘子之间的见面行礼,沿袭了唐朝的万福礼。”

一位郡夫人说道:“国夫人,来月水的女子虽不能参加宴会,但是她们可以得到餐食,这也是唐朝沿袭下来的宫廷礼仪吗?”

国夫人说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