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曝书宴(三)

汴京定容律 阿董 5037 字 2天前

我虽未读过《新唐书》,听着她们的聊天,心里觉得武则天是一位在礼仪上提高女子地位的前朝皇帝。

两位跟我一样打扮的郡君在我们不远处聊天,一位腰上挂着酒囊的,面颊微红的郡君说道:“郡君,奴家用中午吃的黄柑酒跟你做赌注,奴家官人就算把官家的寝殿拆了,官家也不会生气,郡君信不?”

“你的官人是皇亲贵族吗?”提着一个红色方形食盒,面颊丰腴的郡君问道。

“不是。”郡君回道。

“奴家不信,这黄柑酒归奴家了。”提食盒的郡君笑道。

小主,

“奴家官人姓韩,他是将作监监事,负责皇宫建筑的。郡君,你那盒酱牛肉,就归奴家了。”郡君伸出双手说道。

“给。”面颊丰腴的郡君递出食盒。

我说道:“郎君,常尚仪说诰命娘子不能借墨,奴家在心里已经把欧阳公那首《渔家傲》背下来了,明日誊写给阿爹看看,他是欧阳公的书迷。”

言律用手刮了刮我的鼻子说道:“下官可以借墨,你今日就可以誊写那首词。清源郡君可以去看看书,下官一会儿就过来。”

“好。”我走向秘阁北面的书桌。言律进了秘阁,不一会儿,言律拿着笔墨纸砚向我走来。我誊写下欧阳公的《渔家傲》,言律也誊写了一份《渔家傲》。

我问道:“郎君,你也喜欢这首词吗?”

言律回道:“你注意了这首词许久,下官是为你誊写的。”

我说道:“谢谢郎君。”

“不客气,回家多亲我一次。”言律附耳说道。

“好。”我回道。

我又说道:“郎君喜欢的那首诗,奴家方才也背下了。”我执起毛笔,准备写字。

言律说道:“下官只是想认识他,并不是想与他探讨诗词歌赋。”我放下毛笔。

我们在书桌前等待字迹晾干,一位郡夫人和县君侧身坐在我们旁边聊天,县君一只手按住了一张写着“我”,“我朝”,“娘子”,“臣妾”,“蒸饼”这几个黑色大字的纸。

“郡夫人,在宫中,这几个字为何说不得呢?”县君问道。

郡夫人指着“我”字说道:“在宫中,官家,圣人,娘娘,皇子皇女通常以此自称。”

县君问道:“郡夫人,你说的娘娘是官家的娘还是圣人的娘呢?”

郡夫人说道:“皇太后娘娘。”

郡夫人指着“我朝”说道:“这二字,在宫中,只有官家能说,倘若其他人说了,有僭越之嫌。”

县君指着“臣妾”说道:“为何咱们不能用这个自称说话呢?”

郡夫人说道:“这二字既是皇亲贵族的妻母的自称,也是圣人和皇太后娘娘回答官家问话时的自称。”

郡君指着“娘子”说道:“这二字官人为何不能说呢?今天奴家官人按封号称呼奴家,奴家听着怪生分的。”

郡夫人说道:“这是官家对嫔妃称呼。”

郡君说道:“奴家听说官家没有纳妾,这个称呼为何不让咱们用呢?”

郡夫人说道:“官家没有纳妾,不代表皇亲国戚不纳妾。”

县君问道:“这食物,宫中为何不能说呢?”

郡夫人指着“蒸”字说道:“这个字说起来近似仁宗皇帝的庙讳,你若想说这个食物,可以说‘炊饼’。炊鱼就是奴家喜欢吃的菜,有时这道菜也会出现在宴会的菜谱中。”

县君收了纸张说道:“宫中的称呼规矩真严格,郡夫人,咱们一起去外面吃糕点吧。”

郡夫人点点头,她和县君起身,朝崇文院外走去。

之前那位腰上挂着酒囊的郡君坐在我们书桌对面的座位上,她把空食盒盖好,放在脚边,在收拾食盒的过程中,她连接打了几个响嗝,即便她喝光了她面前的茶水,频繁地拍打胸口,还是没有止嗝,我走上前和她行礼,说道:“郡君,你还记得奴家的姓氏吗?”

郡君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冲我摇摇头,我并不认识她,不知道她是否止嗝了,我又说道:“郡君,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奴家一起去买凉席呢?”

郡君回道:“郡君,奴家不认识你。”

我笑道:“郡君,奴家也不认识你。看来你的打嗝停止了。”

郡君欣喜说道:“真的止住了,郡君,谢谢你。”

“不客气。”我说道。

郡君说道:“奴家叫齐畅,整齐的‘齐’,畅饮的‘畅’,不知郡君如何称呼?”

我回道:“奴家叫沈清容。清晨的‘清’,笑容的‘容’。”

郡君又说道:“沈郡君,奴家打算去午睡,奴家先告辞啦。”

我们各自行“万福礼”道别。

言律走上前问道:“清源郡君,你用了什么止嗝法子?”

我说道:“幼时奴家打嗝,娘就会拿一些奴家不认识的蔬菜,让奴家回答,以此止嗝,娘说人想着不了解的事情,就会止嗝了。郎君,这算是说话止嗝吗?”

言律回道:“算。”

言律又说道:“清源郡君若要买凉席,孟某明日就带你去凉席铺子买。”

我说道:“好,娘听向三娘说,玉席睡着很凉快,奴家今年打算把家里的竹席换成玉席。”

言律问道:“沈大丈他们平时睡什么凉席呢?”

我回道:“他们平时睡藤席。”

衡保康走来作揖说道:“孟官人,沈郡君,衡某找遍了所有法家书籍,都没看到《玄洞子》这本书。忠维说你们知道这本书,你们可知《玄洞子》属于什么类型的书呢?”我们作揖回礼。

我感觉我的脸颊有点热,我不敢作答,言律说道:“衡夫子,这本书是订婚的男女可以看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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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保康说道:“忠维想提前看看,不知孟官人能否告知一二。”

言律回道:“衡夫子,那是一本教导人们生孩子的书。”

“原来是医学类的书籍!衡某这就去找!”衡保康说道。

“《玄洞子》是房中术!”一位跟燕观察一样的男子凑上来和衡保康行“抱拳礼”说道,衡保康作揖回礼。

“官人,衡某无礼,不知那是禁书。”衡夫子红了脸,紧张地说道。

“夫子,你是自己要看还是帮朋友借阅呢?”武官问道。

“衡某是帮朋友借的,朋友在画画,没空找书。”衡保康说道。

“在下向你推荐一本白行简所作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此书据说是唐朝诗人白居易的弟弟所写。”武官说道。

不知那位武官说的是什么乐谱,我在心里想。

“官人,那是一本什么类型的书呢?”衡夫子问道。

“房中术啊。”武官说道。

原来是一本禁书!

“衡某要去看看朋友的画,告辞。”衡夫子和我们作揖道别,急匆匆地走向临风。

武官摇摇头说道:“这是今天第三十个被房事书名吓走的男子了,每个男子一生之中都要看这种书,他们却避之如瘟疫。”

这位武官大概是没有成过婚吧,其实女子成婚时也是要看这种书的,我在心里说。

言律向武官作揖,武官回了“抱拳礼”,言律说道:“官人,儒学崇尚‘无欲则刚’,谈论起房事书,儒生会觉得那是很无礼的事情。下官认为,你应当换一种说辞,儒学书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倘若官人将它说成是绵延子嗣的书籍,也许官人就不会碰壁了。”

“多谢小官人。”武官说道。

“不客气。”言律回道。

武官和言律作揖道别,武官走向远处,他向其他人推荐绵延子嗣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