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曝书宴(五)

汴京定容律 阿董 6059 字 1天前

官员们有序地朝龙图阁走去,舒大娘和一些诰命娘子走进彩棚净手,不一会儿,她们走进崇文院,我帮站在右侧的诰命娘子提起食盒,我把食盒双手递给她,她先行礼道别,接着双手接过食盒说道:“谢谢郡君。”

“不客气。”我行礼道别说道。

“奴家叫李宜,便宜的‘宜’,表字悠宜,‘悠’是悠然自得的那个字,不知郡君如何称呼?”孕妇说道。

“奴家叫沈清容,清晨的‘清’,笑容的‘容’。奴家的爹是商人,所以奴家没有表字。”我回道。

“沈郡君,奴家一会儿要和官人一起散步,奴家先去龙图阁等他了。”李悠宜说道。

“好。”我回道。天气有点热,我的手汗涔涔的,我在崇文院的彩棚下洗手。一些诰命娘子坐在椅子上,一边摇扇子一边聊天,一位郡君说道:“为什么所有诰命娘子的腰佩都是梅花呢?”

一位郡太夫人回道:“听说皇后娘娘喜欢梅花,咱们的腰佩,都是皇后娘娘设计的。”

一位郡夫人喝了些茶水说道:“这腰扇也是皇后娘娘为咱们选的吗?”

一位国夫人放下一碗紫苏熟水说道:“是了。”我发现国夫人腰上佩戴着白色梅花佩和土黄色的绶带。

一位县君说道:“国夫人,今日的晚饭会有几道菜呢?”

头发半白的国夫人说道:“七道。”

县君问道:“国夫人,今早欧阳公眼睛上戴的饰品是什么呢?”

国夫人说道:“水晶鉴。”

县君说道:“水晶鉴是欧阳公用来正衣冠的吗?”

国夫人说道:“欧阳公有眼疾,视物模糊,水晶鉴可以让他的眼睛看得清楚一些。”

郡夫人说道:“国夫人,奴家听说垂拱殿偏殿和崇文院的对联,是一位御史中丞写的,平时宴会的对联,一般都是翰林学士写的,今年朝廷是改了规矩吗?”

国夫人说道:“今年官家让欧阳公推荐官员来写对联,欧阳公推荐了苏子瞻和一位蒋中丞。蒋中丞去年任职监察御史,欧阳公多次举荐,今年人家已经担任了御史中丞。”

郡太夫人说道:“那官员还真会审时度势,官家很重视欧阳公,他能得到欧阳公的器重,以后的仕途必定会很顺利。”

郡夫人拿起一块荷花糕问道:“今日官家从奴家身旁走过,奴家闻到官家身上有一种好闻的香味。官家是有体香吗?”

国夫人说道:“奴家听说官家喜欢用海南水沉香熏衣裳。”

郡夫人说道:“以后奴家也要用那种香料熏衣裳。”

国夫人说道:“郡夫人,那香料可贵了,一两黄金才能换一两水沉香。”

郡夫人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说道:“这价格真是折煞奴家。”

县君说道:“国夫人,燕观察今日自曝家事,是为了早点辞官,不参与濮议的事情吗?”

国夫人说道:“奴家听说燕观察的亲生孩子以前一直在汴京乞讨度日,奴家觉得燕观察是想陪伴自己的孩子。”

郡夫人说道:“不管怎样,人家燕观察愿意辞官让位,有些官员贪恋权利,胡子都白了,仍旧不愿意退位。”

国夫人说道:“郡夫人,官员能不能辞官,是官家说了算,奴家听说欧阳公多次在朝堂向官家申请辞官,都被官家回绝了。”

头发半白的郡君说道:“郡夫人,奴家不赞同你说的话,奴家官人姓掌,他今年七十五岁,他有点耳背,奴家以前听官人的朋友说,仁宗皇帝在时,官人提说过辞官的事情,官家已经答应他了,可是他耳背,听不清,不敢多问,就留下来继续做官了,奴家建议他辞官时,说出自己耳背的情况,今日他在朝堂申请辞官,有官员转述官家的话,奴家官人成功辞官了。”

齐畅坐在彩棚下,她摇着扇子说道:“沈郡君,今日奴家一直排在你后面那一排呢。你说今日官家怎么不赐酒呢?”

我问道:“齐郡君,以前的曝书宴,官家都会赐酒吗?”

齐畅说道:“奴家不知道,奴家第一次参加曝书宴,奴家阿爹在朱雀门街开了一家酒舍,奴家喜欢吃酒,所以盼着官家赐酒。”

我回道:“奴家阿爹也是商人,他在旧曹门街开了一家茶叶铺。奴家也是第一次参加曝书宴,这曝书宴有孕妇参加,听说孕妇不能吃酒。”

齐畅说道:“宫里的黄柑酒特别好喝,奴家就盼着饭点,多吃一点酒了。”

我说道:“齐郡君,奴家阿爹喜欢喝你家的酒,你家酒舍的‘千杯醉’,‘琼浆’,‘品仙醇’他经常买来吃。”

齐畅收了扇子说道:“那些都是白酒,以后若是奴家酒铺出了新酒,奴家让人送些酒给你家阿爹试吃。”

“谢谢齐郡君。”我说道。

“不客气。”齐畅起身,眼前一亮的她向我行“万福礼”道别,她说道:“沈郡君,奴家瞧见有位县君腰上挂着酒囊,奴家要去找她赌酒了。”

“好。”我回了“万福礼”说道。我掏出一张藕粉色罗帕,在水盆里蘸了点水,我走出彩棚,走向崇文院门口,言律在门口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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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道:“郎君,你弯一下腰,奴家给你擦脸。”

言律弯下腰,我从衣袖里掏出湿润的手帕,为他擦汗。

“谢谢清源郡君!”言律说道。

“不客气。”我说道。

言律从衣袖里拿出两个红色的织锦书袋问道:“清源郡君要先看看新书吗?”

我看着书袋里厚实的书籍说道:“郎君,这些书奴家今日看不完,奴家想找一本苏子瞻的书来看。”

言律说道:“好,下官待会儿帮你一起找。”

我问道:“郎君,之前奴家看到有几位官员拄着手杖,他们是有腿疾吗?”

言律站直身子回道:“他们是年过六旬,身体健康的官员,手杖是官家赐给他们的。”

我问道:“郎君,那些年老的官员,也是站着上朝吗?”

言律回道:“不是,官家会赐给年老的官员手杖和藤墩,他们可以坐在藤墩上。”

我说道:“洪姨丈说瓦舍的艺人,五十岁退休,阿爹说书院或者画院的夫子,六十岁退休。郎君,官员要多少岁才可以退休呢?”

言律回道:“七十岁。”

舒大娘坐在阴凉处为一些诰命娘子把脉,针灸。

我和言律在崇文院内的书桌前看书,我把手帕放在书桌上晾晒,我和言律在儒家书籍的条幅旁找到一卷苏子瞻写的《论语略解》,书籍的扉页,刻着“治平元年八月国子监刻书”这些字,这本书的纸张很好,书籍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是一本官刻书,我在心里默读了一会儿书籍的内容,我发现书籍有一些错别字,比如“信近于乂,言可复也”,正确的字应该是“义”。比如“不常其德,或承之修”,正确的字应该是“恒”。

我将有错别字的书页折起一个角。

手帕已经晒干,我把手帕收进衣袖,言律放下手中的《景文集》问道:“清源郡君,你是要摘抄书里的话吗?”

我摇摇头说道:“郎君,这官刻书里有一些错别字,不知道是不是刻字的官员太粗心了。”我把折角的书籍递向言律。

言律说道:“刻字的官员是在避讳前朝圣贤和国朝历代皇帝的庙讳,一些字缺少最后一笔,一些字被刻书的官员替换成其他字。”

我又说道:“为什么官刻的律法书籍和一些坊刻书可以不用避讳这些呢?”

言律回道:“国朝官刻书的刻字避讳,包含国朝史书和部分儒学书籍,那些书籍是天下参加科举考试的儒生必读的,其他书籍朝廷没有过多要求。”我将折角的书页恢复成平整的样子。

言律翻看书籍,他指着“信近于乂”的乂字说:“这个字在唐朝人写的史书里是三笔字,如今这样的刻字,是在避讳太宗皇帝的庙讳,以前有很多地名因为避讳都改了名,去年咱们去过的常州宜兴,‘宜’在唐朝时就是三笔字。”

我问道:“郎君,宜兴的地名以后会改回来吗?”

言律说道:“官家的诏令哪有收回的道理。”

我指着“不常其德”的“常”字说道:“郎君,这个字是在避讳真宗皇帝的庙讳,这个字为什么不刻成缺笔字呢?”

言律回道:“汉文帝姓刘,他在世的大名和真宗皇帝的大名一样,那时的人们为了避讳皇帝的名,就将那个字改成‘常’字。”

一位个头跟阿爹一样高,头戴獬豸冠,服饰和言律一样的官员和两位四品外命妇走来向我们行礼,那位郡君是之前向县太君索要彩笺的人,那位郡太君是之前站在舒大娘左侧的妇人。

我和言律起身,作揖回礼,官员说道:“小官人,你是住在景龙门街吗?昨日地震演习,下官在街上见过你。”

言律回道:“是,请问官人如何称呼?”

官员回道:“下官叫蒋之奇,人称‘蒋中丞’,下官也住在景龙门街。”

言律回道:“下官叫孟言律,任职中书舍人,这位是‘清源郡君’,她是下官的妻子。”

言律又说道:“那位为病人针灸的女大夫,是下官的娘,她的封号叫‘通议郡太君’。”

蒋中丞说道:“下官的娘叫‘恩平郡太君’,内人叫‘安城郡君’。下官听安城郡君说,孟中书喜欢下官的诗,想要与下官成为朋友,下官的写诗受人肯定,下官也想与你结识,下官在家也写了很多诗,以后孟中书可以常来‘蒋宅’看看。”

言律回道:“唯唯!”

蒋中丞说道:“孟中书,下官以前与苏子瞻在琼林宴相识,下官与他私交甚笃,方才下官听到你提说起常州宜兴,下官是常州宜兴人,苏子瞻与下官有个约定,做官退休后,他要到宜兴养老。”

言律回道:“蒋中丞,下官的娘也是常州宜兴人。”

安城郡君问道:“官人,你和苏子瞻的见闻奴家可以卖不?”

蒋中丞说道:“与下官朋友有关的见闻,都不能出卖。”

恩平郡太君和蒋中丞讲方言,蒋中丞说道:“下官的妈说,你娘治好了她脸上的出汗症,她以前一直觉得脸上出汗多的人命苦,从没想过是一种病症。多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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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律回道:“不客气。”

安城郡君说道:“沈郡君,孟中书,之前你们在欣赏郎君的诗,奴家那时就觉得你们眼熟。奴家叫沈妙,表字素娘,不知郡君如何称呼?”

我回道:“奴家叫沈清容。”

沈素娘说道:“咱们真有缘,都姓沈,你爹也是官员吗?”

我回道:“不是,奴家阿爹是商人。”

沈素娘说道:“沈郡君,奴家和官人上月端午搬来景龙门街的,你们在景龙门街的房子是租的还是自己的呢?”

我回道:“租的。”

沈素娘说道:“沈郡君,孟中书,奴家之前虽然卖出了一则官人的见闻,但是奴家绝非见利忘义的人。官人想在汴京郊外买房,奴家想多为他分担一点。奴家官人也并不是见利忘义的人,他嘱咐过奴家,若要爆料,只能卖出他一个人的见闻,请你们放心地跟他来往。”

言律回道:“唯唯。”

我回道:“俞。”

蒋中丞说道:“不知孟中书和沈郡君今日是否看过苏子瞻的画?”

我和言律回道:“看过的。”

蒋中丞说道:“苏子瞻和文与可是表兄弟,文与可是《大邑墨竹》的作者,苏子瞻的画,都是跟文与可学的。”

言律问道:“蒋中丞,苏子瞻和文与可,都喜欢画竹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