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坂君,我今日之所以邀你外出垂钓,其实是想与你商讨一件要事:要不要与我携手,一起协力让橘青登倒霉?”
让橘青登倒霉——这组字眼刚一入耳,火坂的瞳仁深处便猛地闪烁出一道亮光。
只不过,这道亮光转瞬即逝,闪起后的下一瞬便迅速消弭。
“我当然乐见橘青登的日子过不舒坦,但是……这种事情能办到吗?”
火坂耷下双肩,神色一黯。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个黄口小儿确实是有些才能。”
“剑术高超,敢打敢冲。到咱们这儿上任的第一天就立下了大功……妈的……!”
火坂的神色虽黯淡了下去,但他眼中的妒火却没有熄灭——反而更加旺盛了。
听到火坂的这句“到咱们这儿上任的第一天就立下了大功”,木村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了些——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青登的这份新功劳,还是他送给青登的。
本想将一桩棘手的任务甩给青登,好使其难堪,可谁知竟进一步地成就了对方的威名……直至现在,每想起此事,木村仍郁闷得想要吐血。
木村连做数个深呼吸,勉强收拢情绪之后,冷笑一声:
“火坂君,话可不能这么说。”
“我承认:那个‘原御家人’的确有点本事——但这不代表他真有能力在火付盗贼改里过上安生日子。”
“你我皆是火付盗贼改的番队长,所以火坂君你应该也很清楚:管教队里的众将士,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部队里多的是那种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比瓷器还娇贵的骄横兵将。”
“莫说是指挥这些骄横兵将了,光是要让他们别惹事、别来拖自己的后腿,就足以令橘青登忙乱得焦头烂额的。”
“嗯……”火坂表示赞同地点点头,脸上的黯色顿时消去了几分。
江户幕府作为武家政权,身处统治阶级的武士们,说白了就是一帮“世袭的军人”。
平日里各做各事。
开剑馆的开剑馆。
做学问的做学问。
在官府里当差的当差。
可假使碰上战争,幕府发出动员令,那么所有的武士都有义务放下手头的一切事务、工作,挎上自备的甲胄、刀枪等武装,参军入伍。
也就是说,武士们都是一帮“随时等待召集的职业军人”。
因此,打从德川家族在江户建立幕府以来,不论是在幕府天领,还是在藩国领地,都不存在“募兵”这种东西。
平民是没有资格当兵的,军事全由武士负责。
火付盗贼改也好,“三番组”等其余部队也罢,幕府现有的全部常备军上至将官,下到普通的士兵,都是正儿八经的武士。他们中几乎每一个人的祖上,都曾为江户幕府的初代将军德川家康负过伤、流过血、立过功。
他们或是被选拔上来,或是走关系上来。其中不乏后台很硬、将家中不成器的弟子塞进来镀金刷资历的豪门大户。
青登、我孙子、木村他们虽贵为一队之长,但他们却并没有剔除旧队士、选拔新队士的权力。
别说是更换队士了,哪怕是惩处队士,都得先好好掂量掂量——你面前的与力或同心,表面来看他的官职比你低,但他背后的家族势力说不定大得能吓死你。
一般而言,武士是不会与平民通婚的。武士只与武士通婚。
经过300年的演变,武士群体内早就构成了一张极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人际网络。
军队门阀化……此乃导致江户幕府及“三百诸侯”的军备力量每况愈下的重要原因之一。
因此,青登他们这些军官在治军时。必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若是不慎得罪了什么不能招惹的人,那可就麻烦了。
故而,木村才会生此感慨:光是要压服三番队内的那批骄兵悍将,使三番队真正成为一支“能听自己命令”的部队,就足够将青登折磨得狼狈不堪。
“火坂君,把耳朵凑过来。”
木村向火坂勾了勾手指。
“我远比你所预想的,要更加讨厌那个‘原御家人’!这种血脉低下的货色,何德何能与吾等平起平坐?”
“看见那家伙立功、出风头,比拿刀子在我心头上割还要令人难受。”
火坂深表赞同地用力颔首。
木村继续道:
“这几日,我一直在搜肠刮肚地深思:究竟该如何做,才能让那个‘原御家人’不再得意——还真让我琢磨出点道道儿来了。”
“现在……我有项倘若成功了,便有极大机会将那个‘御家人’赶出火付盗贼改的计策。火坂君,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火坂面色微变。
他在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地探出身子,将耳朵靠向木村的唇畔……
……
……
江户,三番队屯所,校场——
青登话音刚落,便有一人踩着稳健的步伐,从青登身旁的一棵大树后方走出。
没有剃成月代头的浓密头发,两鬓微霜,身材略显消瘦,双眼亮如星辰,嘴角挂有淡淡的笑意——正是胜麟太郎!
霎时,青登底下的三番队众将士,炸开了。
“胜麟太郎?是那位近几年很有名的胜大人吗?”
“还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