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客官,是要找挂衣共度良宵,还是要找清倌作诗听曲啊?”
她那个“啊”字,调子拖得格外缠绵。
大的小的五个人,这会子都无用得紧,全把目光,暗戳戳投李莲花身上。
李莲花叹口气,硬着头皮孤军奋战。
他先借着广袖的遮掩,撑开李相夷腰间的布袋,从里面夹出张千两银票。
李相夷低头扫一眼,没什么意见。
反正,是蒋大肥的钱。
李莲花抖展开银票,递向前头。
张纪兰欢欢喜喜接过。
“几位爷可要找绿夭姑娘,她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样样使得。”
“还有……”
她热情地推荐了好几位。
李莲花却道,“不知张娘子,可使得?”
“啊?”
张纪兰一愣,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我?”
“在下说的,正是张娘子。”李莲花再次道。
照妙手空空的说法,对秋黎一清二楚的,也就是鸨母了。
张纪兰攥着银票,“我这……年纪都上来了。”
“怕是伺候不好几位客官,也,也伺候不过来。”
一个人,该当如何应对六个人。
“还是,还是让……”
她转头,去看各个姑娘。
姑娘们沉默着,吃惊着。
就没见过几个,上青楼寻欢作乐,是找鸨母的。
李莲花摆手,仍是道,“无妨。”
他又从李相夷那里,摸了两张一千两银票。
张纪兰眼放华彩,犹豫下后松了口。
以扇半掩面,娇笑道。
“妾身……也不是不行。”
这六人样貌不俗,她也不亏。
瞅那个白衣红绸带的,好像是江湖里的天下第一。
把天下第一办了,以后说出去,也算风光无限了。
“如此,”李莲花道,“有劳张娘子,给我们上间雅静的包间。”
张纪兰应下,叫了个跑堂,领他们上楼去。
她自己回楼上屋里,换衣服上妆去了。
姑娘们则让开条道,在后头议论纷纷。
李莲花他们进了包间,烛火明媚。
里头布置并不淫靡,反倒风雅。
靠窗的架子上,甚至置了琵琶。
六个人,拉椅子坐在桌前,倒茶喝等鸨母来。
约是一刻多钟后,鸨母才姗姗来迟。
她把缎面衣,换成了纱衣,妆发梳得极为年轻。
“张娘子,请坐。”
李莲花抬手道。
张纪兰在空椅子上坐下。
她环视过六个端坐的人,莫名感觉,自己有点曲解了,李莲花模棱两可的话。
李莲花翻了个杯子,拾起茶壶,斟了杯茶给她。
“多谢公子。”张纪兰端起茶。
不知为何,又是一股忐忑,她老觉得这茶烫得很,尽管是温的。
以至于,倾洒出一点,湿在膝上。
“张娘子,没事吧?”
李莲花置下茶壶,礼貌关切一句。
张纪兰摇摇头,继续啜茶。
“不知张娘子,可会什么才艺?”李莲花随口问。
张纪兰瞧他一眼,“妾身会弹琵琶。”
她落目在架上的琵琶,眸光微微一动。
想年轻那会……
她也是花容月貌,一曲动瀛城,有“五陵年少争缠头”。
只后来年华不再,一花更比一花红。
前任鸨母不愿养她了,要把她扔给一个八旬老汉做妾。
而且,她原是个清倌的,只弹曲儿,不卖身。
然前任鸨母,非逼得她,做了挂衣。
她怀恨在心,就药杀了前任鸨母,当了新鸨母。
但成了新鸨母后,她才发现,自己为了生意,也在尖酸刻薄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思及此,她心下一惊。
回神道,“几位爷可要听琵琶?”
“洗耳恭听。”李莲花说。
张纪兰搁下空茶杯,挪椅子去了窗边,又到架前抱起琵琶。
“客官想听什么曲?”
李莲花随口点了支曲子,“春江花月夜。”
张纪兰调了两把弦,就开始弹。
舒缓优美的调子,清溪一样淌出来,洗着映在水中的月。
李莲花又呷罢口茶,“曲不错。”
其余五个人,则没耐心听了。
“这引都引到包间了,我们还不动手吗?”
李相夷屈指点着桌面,传音问。
“你不会真想听她弹吧?”方多病亦听不知所谓。
李莲花转了下茶杯,“这药发,也是要时间的嘛。”
五个人大诧,“你何时给她下药了?”
他们悉数瞥向空茶杯,“那杯茶?”
李莲花“嗯”了声。
“所以啊,听曲子吧。”
“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啊?”南宫弦月捧着茶杯,疑问。
“现在说不也一样吗。”李莲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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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笛飞声奇问了嘴,“你下的何药?”
李莲花暂且没有道明,“待会就知道了。”
“先听曲吧。”
他话音刚落,笛飞声就烦躁地说。
“我用刀架了她,岂不快哉。”
何苦在这里听那咿咿呀呀的调子,吵耳朵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