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滞了下说,“我这下都下了。”
也下惯了药。
中碧茶那十年,不适宜使剑动真气,还是用药方便。
比如方小宝,下一次中一次,屡试不爽。
况且,刀剑威胁一时。
药的话,时间就长了。
此时的张纪兰,边弹琵琶,边瞟了六人几眼。
这几人品茶听曲,谁也不多看她几眼。
就是偶尔散来点目光,也全然无冒犯之意,弄得她跟什么良家子似的。
她不知道的是,那目光,是观察毒发没发的。
只是心下越发了悟,这几人同那些找清倌的差不多,不是来寻人欢好的。
这样也好,不必费心伺候。
光弹个琵琶,就白赚三千两。
可弹着弹着,她拨弦的指头打了滑,曲调跟着突兀地扭曲了一下。
腹部怎突然有些痛?
她蹙了蹙眉。
想是吃了什么不消化,她忍了忍,继续往下弹。
腹部却愈发绞痛,内脏就仿佛被死死拧住的巾帕。
铮——
她脸色惨白,再难坚持下去。
手指猛地一抠,绷断了一根弦。
她躬下腰背,紧抓着琵琶,歉然咬字道。
“妾身忽感身体不适,几位爷见谅。”
“楼里还有其他擅弹琵琶的姑娘,我,我去……”
她说着说着,光线骤然黯下一分。
竹帘落下,盖住了窗,而一颗榛子滚在她脚边。
她仰眸望去,见李相夷正对着窗站,手作弹状刚收回。
这种榛子她很熟,是楼里放桌上给客人吃的。
门那边,方多病过去,正拴了个死。
其他人也站了起来,向她步来。
那个一直儒雅有礼的人,再度笑了笑。
“张娘子。”
张纪兰盯着她喝过的茶杯,遽然明白了什么。
一明白,李莲花那笑,就变得如刀似剑起来。
她胆剧寒,“你们给我下药,下的什么药?”
李莲花站定在她面前。
“穿肠烂肚散。”
“这药呢,开始会让你腹部一直绞痛。”
“几日之后,内腑慢慢溃烂。”
“最后,就会有一黑一白两个鬼,跳着来接你了。”
“你们好恶毒的心。”张纪兰狠狠道。
不过,这人既漏了嘴让她知道,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去配解药……
李莲花洞穿她心思。
“这药是我自制的,你也不必费心去寻解药。”
“解药呢,只有我有。”
哐啷一声,琵琶摔落在地。
张纪兰绝望的同时,肚子更痛了,似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在啃咬。
她捂住肚子,呻吟了一声。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为何害我?”
她想不明白。
她先前哪里识得这几人呢。
“自不会无缘无故找上你。”笛飞声嗤道。
“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小笛飞声点明来意。
“你若答应,我们就给你颗,缓解痛苦的药。”李相夷瞥鸨母一眼。
“事情若能顺利了结,我们便把真正的解药给你。”
“如何?”
“很划算的。”南宫弦月补充。
“划算……”张纪兰嘴角掠过一丝苦笑。
这哪里有商量的余地,不想死,就只得应下。
何况,她认出了李相夷。
其他相交的人,功夫想必也不弱。
就是把倚芳楼的打手都叫来,也不会是李相夷一个人的对手,别提六个了。
她咬了咬红唇,道。
“你们想知道什么?”
真是奇怪,一堆江湖人,怎就犯得上寻她个鸨母问话了。
她一个不问世事的女子,能晓得些什么。
简直是造了孽了。
这三千两,不好赚。
此念头刚从脑中游过,李莲花便道。
“不急这一时片刻。”
“刚那些茶水也不贵,曲也没弹成,就算个十两银子吧。”
他扯下李相夷的钱囊,掏出一锭十两银子。
迈到桌前放好,又走回来说。
“至于那三千两银子,还请张娘子还了我们。”
张纪兰:“……”
曲没弹成,是因为什么啊!
腹部的痛蔓延到心口,钝刀割过一样。
她从腰封摸出银票,对李莲花的厌恶更上一层楼。
“你还真是抠到家了。”
“什么叫抠到家了。”方多病当即不满,不复嘲讽李莲花铁公鸡时的样子。
“这叫持家,懂不懂?”
张纪兰隐隐呵了呵,把钱递出去。
李莲花接过,塞回钱囊里,往旁边一扔。
“拿着。”
后一句话,声音小下去,“辛辛苦苦打下来的钱,别花多了。”
李相夷“哦”了声,慢半拍把钱收好。
随后,李莲花从袖里掏出个小瓷瓶来,倒了颗药出来。
张纪兰吃了,疼痛缓和不少。
她倒后靠椅背上,“要问什么?”
李莲花凌着眉目,一字一顿道。
“秋黎姑娘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