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也不恼,正襟危坐地坐在案几后,十分有耐心地等着。
先生扫了席下众人一眼,干咳两声,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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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某之见,虽难民有六万多人。”一个学生开口了:“但以安阳目前的情况来看,养这六万多人个一年半载是没问题的。”
男人不置可否,先生慢条斯理地捋着胡须:“养他们是没问题,燃眉之急纵然可解,可往后呢?现在要的是如何安置他们,得为他们某一条出路,待这个冬天过了,让他们能真正地活下去。”
“可以将他们每几人分成一户,其中每一户各组男女两人,或者男人两人,女人三人,然后让男人参军,养活女人。这样既能为他们某一条生路,又能加固安阳城防。”另一个学生道。
“孙兄说得轻巧。”这人话音刚落,立即有人接口道:“那些人会愿意吗?”
那姓孙的学生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如今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保命要紧,还能一切由着性子来吗?”
那反驳姓孙的学生的人道:“姑且如孙兄所言,如今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这些人愿意重新组建新家庭。
可孙兄有没有去看过那些人?六万多人当中,有五万多都是老弱病残,其中还有一大部分是女人。
剩下的人当中不到一万人,这一万人当中,还有一大半是女人和孩子。
试问孙兄,这样的一群人如何参军?如何上战场打仗?”
那姓孙的被噎得哑口无言,六万多人,五万多都是老弱病残,剩下几千年轻力壮的男人,且不说他们愿不愿意参军,就算愿意,恐怕也解决不了六万多人生存下去的问题。
“说来也怪。”有人接口道:“既然是逃难来的,怎么偏生逃来的大多数是老弱病残,年轻人倒是没几个?”
“按理说这些老人才应该是被落下的才对。怎么反而是年轻人被留下了呢?”
此言一出,重心又被带走了。
于是有人开始猜测:“会不会年轻人早就参军了,村子里本来就没有年轻男人了?”
这倒是有可能的。
如今正逢乱世,各国之间除了肥沃的土地和钱财之外,最精贵的就是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了。
毕竟有了兵,才有跟别国作斗争的底气。
各诸侯国从最开始的一百多个国家,发展到如今的六个国家,这几百年间填进去了多少人命可想而知。
“就算是参军,那也是男人。”有人若有所思道:“怎么连年轻的女人和小孩都这般的少?唯一的解释就是……”
“他们都在逃跑的路上被抓了。”赵宁忽然开口道。
“被抓了?”有人不解道。
“人就是柴火,是拿来烧的,特别是那些年轻的男人,那就是一根根上好的柴火。”赵宁说:“只有人越多,兵力才能增强,火才能烧得越旺。”
徐凤鸣倏然间听见这样的话,侧头去看赵宁,赵宁不为所动,像是没看见一般。
坐在先生案几后面的男人与先生闻得此言,同时看向赵宁,神情极为复杂。
“即便如此,那也是抓男人啊。”苏仪说:“抓女人和小孩做什么?”
“女人可以生孩子。”赵宁说:“小孩可以养大,将来长大了,男的充军上战场打仗,女的可以生小孩。”
赵宁一脸漠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徐凤鸣明显感觉到了所有人的神色不对:“赵兄,你……”
“恕在下冒昧。”有人打断了徐凤鸣的话,说:“赵兄真的是卫国人?”
赵宁缄默不言,面无表情地抬眸瞥了那人一眼。
“这是自然的,顾兄多虑了。”苏仪见势不对,急忙道:“赵兄是卫国大梁人。”
那位姓顾的学生眯起眼打量赵宁,赵宁面容肃静,冷漠地看着他。
半晌,那人方起身道歉:“是在下冒昧,还请赵兄海涵,只是赵兄方才那番话……太过让人胆寒。”
赵宁不动声色地跟那人对视着,良久,淡漠道:“这些事,不是只有启国干得出来。那些表面冠冕堂皇的国家干起龌龊事来,丝毫不逊色于诸位眼里的蛮夷之邦。”
那姓顾的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的很不好看,苏仪忙道:“赵兄。少说几句。”
姜黎:“说的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目前最重要的是想想办法安置这些人。”
赵宁再也没说话,徐凤鸣坐在赵宁旁边,看了赵宁一眼,见他一如既往的冷着张脸,看不出半点情绪变化。
“现在是让你们出办法安置外面的难民。”先生语气威严:“不是让你们吵架来了,若是要吵,滚回去吵。”
于是整个芳菲堂再一次陷入沉默中。
过了许久,苏仪拧着眉若有所思道:“打仗不行……让他们自力更生倒是可以的。”
“如何自力更生?还请苏兄高见。”孙章道。
姜黎说:“所谓自力更生,自然是种地了。”
徐凤鸣沉思道:“这些人虽年纪大了,但种地养活自己应当是可以的。”
“说得轻巧。”方才质问赵宁的顾南道:“哪来的地种?即便倾尽安阳全城,哪怕将安阳城整个填了,恐怕也移不出这六万多人的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