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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从洛阳移。”一直没说话的宋扶突然开口道:“洛阳早已闲置了大片的土地良田供人耕种,容纳这几万人绰绰有余。”
宋扶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个方法确实可行。
自百余年前,天子势微,昔日繁华的天子都城洛阳便如同这风雨飘摇的晋王朝一样,开始日渐衰败。
到得如今,洛阳如同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一般形容枯槁,里面的人寥寥无几,犹如一座空城。
洛阳城外大片的良田都随着老百姓的迁徙逐渐荒废,现在也却是这批难民的最佳去处。
“宋师兄此法确实可行。”孙章面露沉吟:“只是这些人会愿意去吗?”
宋扶:“他们这一路来,想必沿途的国家都去过了,然而他们能一路走到洛阳来,就说明他们早已无路可去了。若是不愿意去,便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死路。”赵宁面沉似水,声音不大,却冷冷的,像一个无情的神灵,俯视人间蝼蚁一般的人。
宋扶:“不错。他们现在全是老弱病残,肯定没有国家愿意接纳他们,若是不去洛阳,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姜黎坐在苏仪旁边,他看着面前的案几,陷入长久的沉默,过了许久,姜黎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中,饱含痛苦和无奈,又掺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悯和心痛。
哪怕这世上所有的悲欢并不相通,但这轻轻的一声,却让人感受到了他的无能为力和力不从心。
苏仪侧头看他,轻轻喊了他一声:“冀明。”
姜黎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各位可还有办法?”一直坐在高位的男人此刻忽然道,他说话间,目光扫过席下,芳菲堂一片寂静,男人道:“既如此,那便如此吧。”
他说完就起身走了,先生跟在他身后,两人径直出了芳菲堂。
待这二人走后,芳菲堂里又炸开了锅,纷纷猜测这名突如其来的男子是谁。
男人跟先生走在长廊上,自出芳菲堂开始,一直拧着的眉就不曾舒展过。
“公子放心。”先生跟在男人身后,道:“这些学生日后定能独当一面。”
男人:“我从来没怀疑过他们的能力。”
先生不解道:“既如此,公子为何还要如此愁眉不展。”
此时的雪下得正大,雪花如鹅毛般纷纷扬扬,男人忽然停住脚,站在烛光摇曳的廊下伸手接了一片雪花。
那雪花一触即化,一落在他手心里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我担忧的是。”男人看着手心里逐渐融化的雪,怔怔道:“哪怕倾尽他们所有,能否挽回这即将坍塌的大厦?若是一切都如这雪一般,最终都将化作虚无,那还有必要让他们为了这注定会失败的结果去白白浪费生命吗?”
先生闻言,脸色大变,忙道:“公子!慎言。”
手里的雪彻底消融,男人看着手心那一点水痕,忽然露出个半是释然半是豁然的笑来:“哪怕最后失败又如何?无论成功与否,我都要去博一把,不为别的,只为我自己也是这苍生的一员。”
青衣男人跟先生走后,宋扶率先起身,离开了芳菲堂。
其余人心照不宣,都各自走了。
苏仪跟姜黎一道,徐凤鸣跟赵宁牵着各自的马步行往家走。
因为城里的人实在太多了,郡守大人已经在安排人分发安阳城储备的衣物与难民们过冬,城里现在人挤着人,又天黑了,简直一片混乱,二人只好牵着马步行。
尚训带着人,打着火把设法安置难民。
然而那星星之火在这寒风凛冽的夜晚中显得那么渺小。
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原本就衣衫单薄的难民们在这漆黑的黑夜中被冻得瑟瑟发抖,已经有些人开始喊热脱衣服了。
有经验老道的人当即制止他们脱衣物的举动,哀求着士兵们先安置他们。
两人挤在人群里,就着手上的火把往城外走,徐凤鸣道:“赵兄,你今日太过直白了。”
“难道我不说,”赵宁目视前方:“这些事就不存在了吗?”
“话虽如此。”徐凤鸣道:“可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赵宁忽然顿住脚,侧头看他:“所以呢?”
“这种事那些所谓的大国是全然不会做的,至少表面上如此。遮羞布谁都是需要的,谁也不愿意脱光了让人看。何况学院里各国人都有,你今日那话又有些……”徐凤鸣顿了顿,又道:“难免会让他们怀疑你的来历。”
赵宁:“那又如何?”
徐凤鸣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说得也是,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赵宁眉头皱了起来,直觉徐凤鸣有些不对劲,然而他又不善言辞,这种情况实在不知如何自处,只好闷着不吭声。
徐凤鸣被人好心当成驴肝肺,心里老大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