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袅舞静静听了半晌,掉了两行泪珠儿,回过神来,忙取帕拭泪。
渐渐地,婺藕止住了哭声,继续说道:“偏偏就在我入宫前半载,我娘一时悲苦涌上心头,气淤而亡。我爹一时悲痛过度,亦于同一夜随之而去。
我至今记得我娘临死之前,拉着我与我长姊的手,说道:‘婺菱、婺藕,娘亲怕是不中用了,从此再不能陪着你们了,你们姐妹俩定要相互扶持,互帮互助。’
我娘咳了几声,又拉着我爹的手,苦口婆心道:‘夫君,我眼看着不行了,婺菱和婺藕我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生照看她们、主持家族事务,免得教我在天之灵不安。若有缘分,你再续一房端庄正派的妻室,纳几位识大体的妾室,亦好对得起申家祖先。’
我爹趴在床头,嚎啕大哭起来,紧紧握着我娘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娘,温柔地为我娘捋顺额头的发丝,说道:‘秋儿,你放心,我必定不辜负你的期望。只是娶妻纳妾一事,恕我难办到。’言毕,哭声嚎啕,连带着屋外的侍婢家仆亦纷纷哭出声来。
眼见如此,我娘眼角流下一滴泪来,嘴角含着一缕欣慰的笑意,就这样去了,神态甚是安详。
我娘自嫁入申家以来,兢兢业业,上侍姑婆,下待家仆,无不和颜悦色,任人唯德。合族上下无不称赞我娘亲治家有道,管家有方,孰料竟这般红颜薄命。我爹这一生,只我娘一位妻子,历来为邻里乡亲所羡慕称颂。”
吾等二人静悄悄的,不出声地看着婺藕吸了吸鼻子,拭了拭不住往下掉的泪珠,凄凄哀哀,令人动容,继续说道:“自入宫以来,我便想着,纵然无法与陛下结为恩爱伴侣,至少亦该如我爹娘那般互相信任才是。谁知道,今日竟然只是一把琴而已,他竟恼怒至此。”言毕,婺藕再忍不住,直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甚是悲痛。
我与袅舞吓得赶忙安慰她、劝解她,以防如此动静伤了胎气。
然则婺藕此话倒激起我心中那一团微微成型的疑惑:不过一把琴而已,纵然价值连城、堪称国宝,到底不如皇嗣来得重要,皇帝为何会恼怒至此?抑或当日琅贵妃所言‘琴在人在’一句,暗合当下之谜?焦尾琴并非一把寻常古琴,而是藏了许多秘密,特别是有关皇帝的秘密在里头?这秘密,当日琅贵妃亦曾有所知晓,故而她如此提点我?抑或她确实知晓秘密,然则临了故弄玄虚,将我的思绪引向焦尾琴,意图害我看透皇帝那不为人知的秘密,继而彻底失宠?当日,琅贵妃何等好妒,她人连皇嗣亦不允生出,怎会这般轻易在自己死后费心思保我性命?或许,这秘密一旦揭露出来,对皇帝而言,百害而无一利,是而琅贵妃行此举,意图死后依旧有人为她姚氏一族复仇?若果真如此,只怕此事会牵涉进皇帝。难不成,琅贵妃对皇帝已然毫无情分可言,这才起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