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地抱着自己,不让自己沉浸于那场梦境里,可仍然无法彻底从梦境中走出。
沈清此刻回想,才恍然发现她与毕沧之间的契约,原来是在平桥镇外她无意间摔到他的怀里,亲吻了他的喉结便被激发了。
原来他们一直都是道侣,只是她忘了。
沈清仍在颤抖,她很冷,也很痛,更不知道毕沧的去向,该从何处去寻。
但总不能就留在这里,一遍遍梦回过去,坐以待毙。
这不是沈清的行事风格——如若她能接受等待,当初便不会离开桂蔚山。
毕沧的身上一定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非但关于她的,甚至还关于他的,他明明是银发金眸漂亮的小银龙,这些年又究竟经历了什么,把他摧残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沈清清晰地记得,毕沧在繁州感受到难受时,身上应激而起的是银色鳞纹而非龙鳞,他没有龙鳞。
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沈清朝外看去。
天还没亮,这场雨不知何时能停,等到雨停,她就要去找毕沧了。
沈清不敢再去感应毕沧的去向,饶是如此,她也疼得不轻。
而天公不作美,即便她想早些动身,这场雨也下得过于长久。从名松去后的第一百天,暴雨即将泛滥成灾之时,这场雨才淅淅沥沥地转小,终于有停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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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入秋,本来万物干枯的大地,因这百日大雨渐渐复苏,即便是秋天,仍然有些植物抽条发芽,隐隐一抹绿点亮人间。
雨停之时,沈清早已离开了木屋,一路从南往北,顺着她能寻到的属于毕沧的妖气而行。
过连州,便是青州,再是渝州。
而过渝州,就到了繁州。
便是沈清不想打听,也暂且没心思去管这人间如何,却依旧在这一路听了不少她和毕沧滞留于灵羽山界后的二十多年里发生的事迹。
如今的南楚早已国不成国,与长青观里的周竹说得差不了太多,可周竹毕竟没有离开过灵羽山脉,并不知道外界势力分了好几股,各立阵营。
南楚地界内,一方势力在南,也就是沈清走过的这一条路,百姓较为安居乐业,也没有多少乱象,以水头寨为首,这里的百姓都在水头寨下讨生活。
再往东去,便是旧南楚,新皇都的所在。皇帝后来换成了道士来当,再后来,谁有钱,谁就能买得起那个皇位,那里的势力也成摆设,百姓大约依旧民不聊生。
而往北,就是沈清即将要去的地方。
那里是繁州,也是当初抵抗鹿国的最后一道防线,鹿国人和南楚握手言和之后,留守在繁州的兵经过一些内斗,最终剩下一支队伍。
那队伍虽未自立为王,却也差不多,不听召不听宣,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沈清之所以去繁州,还是因为丹枫仙人给她来了信。
连绵大雨阻拦了沈清的去路,沈清稍微修养好了点身体便不得不去骚扰丹枫仙人了,她的信符一张张,绝不让丹枫好过。
从一开始让丹枫寻找毕沧的下落,到后来各退一步,她只要丹枫动用她的仙友人脉关系,询问这天下哪处有异动,这也不算她泄露天机,顶多算是仙友们互相闲聊好奇。
丹枫被沈清缠得无法,只好给沈清两次回信。
两次信上说的,都是似乎当地有数日雷劫,不知是哪处灵物渡劫。
两处地方,一个位于鹿国,那里极西,沈清去时便察觉到当地寥寥灵息,寻不到毕沧的踪影,应当真是灵物渡劫失败,散了道行化作了灵气,滋润大地。
一个位于极北,远远北过了繁州,再往深处去便可见绵延的荒山雪岭,无官道,无人烟,就是旧南楚的国家地图上也未标注那里的痕迹。
沈清失望过一回了,可她仍旧不死心,冒雨行路,越往北走便越冷。
十一月初,连下三个多月的雨虽然停了,时间却也来到了小雪时节末,再过三天便是大雪。这种气候里别说是再往北走,就算是繁州也早已冰天雪地,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人若往雪堆里走能埋下半截身体。
沈清路过繁州时天便已经飘雪,接连飘了大半个月。
她起初还觉得冷,便往身上贴了符,缓过了那一阵后再往极北行走,越往北去,身上的符便越没了用处。
那些冷意如刀似针,直往人的身体骨髓里去钻,也有可能那种冰寒的疼痛并非从外界传来的,那本来就在沈清的骨头里,是从毕沧那边牵扯出的疼意。
沈清给丹枫仙人书信过去,丹枫也尽力帮她找人了,她的确广交天下仙友,喜好游玩人间,几乎没有她曾经没去过的地方。
可说到底极北苦寒,一只鸟也飞不过去,任何活物进入了那里便能化作冰雕,饶是仙人也熬不住几日,所以丹枫成仙上万年也从未去过极北。
她之所以告诉沈清极北似乎有异象,也是因为极北深处的确有仙人踪迹。那仙人曾出过山,与丹枫的一位旧友有过一面之缘,是仙友传,仙友帮,仙友问,才得来了雷劫讯息。
丹枫想劝沈清别去,又知沈清执拗,她想过不告诉沈清那边有异动,又怕将来毕沧回来了,沈清问出了什么回头来怪她。
所幸丹枫将自己所有保命的法器都丢给了沈清,便是她真在那边冻出个好歹,也有云梭引带她的魂魄回桂蔚山。
丹枫如此想,沈清也是如此想的。
她料定自己反正不会死在极北,便不放过任何一个找到毕沧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