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婉娩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等她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斜阳返照,满天晴霞映照在遍眼的林木山石上,越发显得山光清丽,不染尘俗。
她一醒来,便觉一股浓郁的药味钻入了鼻端。
连日来疲累过后,好不容易沉沉睡了一觉,乍然醒来,她现在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茫然地睁着眼,似乎还未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这时,听到耳畔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会……”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躺在李相夷的榻上,睡了一个下午。她忙坐起身来,见屋外天色已晚,颇有些慌乱:“哎呀,这么晚了,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她很快为李相夷掖了掖被角,就奔出屋去,浑然未发觉身后那双眼,正复杂地望着她。
月上中天,山间林屋。
无了为榻上的年轻人倒了一杯茶,又为自己也倒了一杯清茶。
月华如练,似水清辉幽幽洒在窗前,二人对坐品茗,相顾无言。
屋内只有他们二人,无了默然半晌,见李相夷仍是一脸漠然,便笑了笑,道:“老衲无能,只能勉强为李门主留下不足两成的内力,那入脑的碧茶之毒虽已引出,然仍有残毒留存肺腑,将会时时折磨于李门主。老衲虽能用梵术为李门主接经续脉,但对解毒一道无能为力,只能请李门主速速召集门下弟子与江湖好友共寻解毒救治之法,否则,只恐年寿难永。”
他说话的声音虽不急不慢,然而话中却是满含关切之情。
普渡寺与四顾门紧邻,对于这位年少成名的少年门主,无了可谓熟悉至极,二人虽年岁相差极大,然对于这位风华绝代的少年,无了总比别人多一分耐心。
无了未入空门之前,也曾在绿林中名噪一时,后虽远离凡尘,到底还存一分侠义热血之心,因而与这位看似待他并不客气的少年,倒也是性情相投,不拘俗礼。
李相夷静静地听他说完,缓缓道:“和尚,我还能活多久?”
这句话他说得平平淡淡,就好像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琐事似的,而并非一件需要单独与医者详谈的关乎性命之事。
无了望着他那双漆黑得看不到底的眼眸,向来灿若星辰的眸子此刻却隐着他看不透的酷寒,似乎是恨意,又是茫然,还是其他的东西,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瞧上一眼,自己的骨髓都要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