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光下,他的双眼紧紧闭着,脸颊塌陷,灰败枯槁,分明才是知天命的年纪,此时看来竟似古稀老人。
“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李相夷怔怔地凝望着漆木山,目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的口中发苦,所以连说出来的话都带上了苦涩,“您还没喝上我的喜酒,徒儿准备了很多很多的好酒……”
连日来的疲累伤痛忽而席卷全身,他感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要被抽走了。
金鸳毁约,师兄被杀,门下背叛,身中奇毒,重伤难愈,甚而四顾门基业离散,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要取他性命,不得不带着爱妻四下逃亡,他早已身心俱疲,然而他的心中始终还觉得自己有一最后的归处。
可如今,竟连最敬爱的师父也因走火入魔离他而去了。
少年觉得连呼吸都要困难起来,他趴在棺木前,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抓住了漆木山的手,那手冰凉刺骨,却并不僵硬。
李相夷托起了那只手,想要握住它,就如幼时,漆木山无数次握住他的手,在山林间穿行,在市集里逛着。那只手,带着他握剑,带着他写字,带着他制作各种各样有趣的玩具,还带着他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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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却记不得上一回师父牵他的手是什么时候了……当年的孩子长得极快,没几年就自己欢快地独自在林间飞翔了,等到后来他握着少师剑下山后,更是一年到头连面也难得见上一回。
等到他再次握住师父的手,那本是温暖有力的大手,已变得冰冷干枯。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他脸颊滑落,李相夷紧紧地握着师父的手,想要让它再次温暖起来。
忽而,他使劲眨了眨那朦胧的泪眼,目中闪着惊异的光芒。
乔婉娩静静地陪在一旁,乍然见漆木山离世,她的心中也是极为沉痛,更何况李相夷。此情此景,什么宽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她只能默默陪伴着他。
只见李相夷本是趴在棺前流泪,却突然跃入了棺中,伸手将漆木山扶了起来。她尝试着低低唤了声:“相夷?”
李相夷已盘膝坐在棺内,对她的话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对准了漆木山的头顶百会,一掌拍下。
这等手法乔婉娩熟悉得很,李相夷替重伤之人输内力疗伤时总是如此……那,究竟是相夷刺激过甚,伤心过度,继而失魂落魄做起了无用功,还是……师父竟还有一线生机?
她屏息敛气地注视着棺内的动静。
屋内烛影昏昏,李相夷的脸上汗珠滚滚而落,那张极为俊美的面庞越发惨白起来,他的脊背越发挺直起来,姿态甚是端庄。
棺内真气氤氲,一丝鲜血自李相夷的嘴角溢出。
适才他握着师父的手,想要让那手变得温暖起来,恍惚之间不知不觉地驱动了“扬州慢”的内力,然后,真气便徐徐地进入了师父的体内。
等他发觉的时候,不由浑身惊颤——这绝不是死人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