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纹凛不禁眯眼,微微侧首显露皙白纸薄的脖颈,凤目眼尾氤氲点点潮湿,瞳孔里的光泽深邃却朦胧,并无往昔在二人面前端着身段积威含压的气势,反而显得温柔而无害。
就他这副模样能令皇帝心生余悸,尤见什么叫做条件反射之可怕。
薛承觉和顾梓恒的反应惊动了隐匿处的暗九,少数跟着提心吊胆了数日的知情人,不多时就不请自来拱进了大帐,只是帘门一关就敢守在外间,屏风后是一步也不敢越。
薛承觉强行吊起几缕帝王仙气,湿漉漉的俊眸无辜地瞧着床榻,规整表情轻轻缓缓道,“老师醒来便是万幸,朕先让他们退下,免得人多烦扰可好?”
薛纹凛轻抿薄唇,目光迟缓朝他身后虚虚扫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但这句“老师”喊得十分熨贴,他能感念皇帝是贴合自己心意故意为之。
喊出血缘身份势必敏感,也极可能令薛纹凛不愉,皇帝在这个细节上花了心思。
他尚还来不及回想昏迷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从苏醒后记得的第一句话以及眼前看到的第一个人,忽而就事论事地增生思虑,同时隐隐觉得自己真的忘了些什么。
入帐之流只得薛承觉的近臣,敢进屏风后的无非暗九,薛纹凛艰难地咽着喉咙,从逐渐清晰的黑影里迟钝分辨,他究竟是忘记了事,亦或什么人?
青年皇帝打着商量问他“如何”,薛纹凛下意识觉得,对方的妥协定然有事隐瞒。
他保持沉静不表态,但薛承觉身后却有人等不及了,一名长须老人竟强闯上前将薛承觉挤去后头,一派仙风道骨模样坐在床畔,身后亦步亦趋紧跟了个躬身垂首的纤瘦侍从。
薛纹凛黑瞳微缩,在侍从身上恍惚了一瞬。
“让老朽瞧瞧,谁都靠边站。”老人说罢,兀自从薄褥里拉出薛纹凛的细白腕子。
天子表情微裂:“......”
薛纹凛鸦黑的睫羽颤了颤,上下唇轻弱碰触,清晰低哑道,“有劳谷主。”
老人叹息应和,“您若一味忧思,纵是老朽尽通天之劳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