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忽然咯咯笑起来:“啊呀,你就这么想判我有罪吗?如此大费周章,看来你对我用情很深呢?无妨,你侧面正印证了我那句话的真实性,‘奥斯威尔相当痛恨背叛’。”
“……布拉泽人崇尚‘物尽其用、有仇必报’,我只是入乡随俗而已。更何况,如果你不先来妨碍我,伤及对我有利之人的生命,我根本不会花这么多功夫追究到底。”话说到一半,巴别尔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们对话的这个黑暗角落,“得知有人想要阻挠我并不可怕,真正构成威胁的,是我不知道他试图阻挠我的动机、更不知道他今后会不会蹈其覆辙。”
倏忽,一串不寻常的电流被他的大脑释放出来,形成某种微弱的情绪起伏——骑士察觉到了异常,稍加揣摩,便顿时了然于心:
“你并没有把你所知道的任何事禀报执法厅,只是想看看我的反应,对吧?”
回应他的是冷硬一瞥。
“啊哈,看来我猜中了,”他边说边回头望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诸多环光灯组成的强光,以及其他人急匆匆的背影,“他们还有得忙呢,我们时间充足。来吧,说说看吧,我的前副官大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没什么,只是经过一番思考和衡量,判断出还不到和你鱼死网破的时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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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他在卢拓镇的所见所闻都不过是那名药商的一面之词,即便对方不具备说谎的动机,也不一定会在真正开庭审判时起到作用,简而言之,证据不足。他作为一个刚刚摆脱通缉犯身份的外来者,在法律条款、审判程序都不甚明朗的异国他乡,就此对恩别拉赫、最高权利机关的左膀右臂之一进行指控,从长远角度看,无疑是多害少利的。
他并非不能冒这个风险,继续踏上旅途,寻找被放跑的雇佣兵的下落,使他出庭作证,就能成为一项最为有力的证据,彻底驳倒面前这个装模作样的骑士只是时间问题。但眼下,分心在展开追踪上毫无必要,试图揭露这一起微不足道的小案件的真相,并间接替一个绵延千年的国家的未来操心,远不是他真正的追求,也对达成目的起不到什么作用。
相反,如果把这一系列存储进脑子里的信息当做筹码,为自己谋得圣哉骑士团这么一个坚实的后盾作为基础,他今后在奥普拉、至少是在布拉泽内部的行动,都将更加顺利。起码,肯定不会再为了获取信息而强灌烈酒导致呕吐和宿醉了。大脑混乱麻痹的滋味可不好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十分重要,那便是他手里这块矿石——月之骨。它身上的谜团、它的特殊性,意味着单靠巴别尔自己进行研究将会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先知的知识和技术是毫无疑问的必需品;总体来看,与王廷交好,一劳永逸。
“所以,你是为了那个矮个的矿学家,叫什么来着?啊、狄奥尼,你是为了他才穷追不舍的?”
“一部分原因,他在当时对我很重要,而我也不希望忘恩负义。”外乡人望了一眼仍在进行善后工作的骑士团部队,而后又聚焦回骑士布满刮痕的头盔,“总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知情者均不是利益相关者,我已经替你撇清了关系,不会节外生枝。你想怎么做随你,只要今后不妨碍到我。”
“哈哈哈哈哈!”恩别拉赫听了,顿爆发出一阵大笑,引来部分士兵和伤员的注意。他仰着脑袋,拍打自己的臂甲,周围黑雾缠身,笑得差点没栽倒在泥地里,“有意思、你还是这么有意思,奥西(Osy)!”
巴别尔为这个称呼剜了他一眼。
骑士笑够了,又伸出手指着外乡人,乐呵呵地说道:“好吧、哈哈哈、好吧,无论是真是假,你的好意我接受了,就当——我欠你一个巨大的人情吧?遇到困难或是感到寂寞无聊了,随时可以来找我,骑士团对你敞开怀抱,提前预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恩别拉赫单手扶住长刀,朝巴别尔伸出一只手来。后者看了他两眼,刚要抬胳膊,一团黑雾突然从骑士的手腕里钻出来,又变成了一只黑色的手,延伸过去,探到他身边,提前跟还没伸出来的那只手握在一起、严丝合缝。黑雾的触感冰冷、湿滑、黏腻而柔软,巴别尔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抽出手来。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嫌恶情绪。
“合作愉快(Nice working with you),奥斯威尔。”骑士幸灾乐祸。
“……”外乡人甩掉手边的黑色烟雾,“合作不愉快(Vice working with you),恩别拉赫。”
随后,他拎着那截断尾,在又一阵愉悦的低笑中头也不回地朝返城之路走去。
另一边,副团长正与副手低声讨论。后者向长官汇报,多数试图拦住那头怪物的路的士兵都受了伤,但所幸伤势最重也不过骨折挫伤,无人死亡。随后,副手便重新钻进树丛,前去帮忙搀扶伤员,伊兰利拉则向恩别拉赫走来。
“你小子,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老团长怪声怪气地质询道。
骑士没有急着回答,向下指了指自己的断腿:“伤员有拒绝接受问话的权利。”
“你算伤员?”
“你会接腿吗?”
于是伊兰利拉妥协了:“……总之,你得先跟我们走一趟。”
话音刚落,两名士兵便走上前来,想要搀扶只剩一条腿的伤员。然而刚走几步,就迈不动腿了。刚开始,他们还试图把腿从重力场里拔出来,在受到更强的重力压制后,便不再轻举妄动。
恩别拉赫仍然扶着他的长刀:“拜托,这间特制牢房都已经塌成渣了,你知道的,普通的监狱对我来说形同虚设——尽管我并不是不愿意去做做客。”
其中一个士兵接话道:“得了吧,队长,大伙都知道把您和正常犯人关一起有什么后果……哎呦!”
压在他身上的重力场忽然变得不平衡,直接迫使他摔了一跤。
副团长看着这一幕闹剧,摇了摇头:“快把他们放了,不是要接着关你,你是重要证据,需要先跟我们去做个痕迹鉴定。”
紧接着,多余的重力便消失了。两名驻城远征军士兵站起身来。
“痕迹?”骑士问。
“你身上这些爪痕,如果可以确定和贝瑟姆冶铁厂锅炉房墙上的一致,那骑士团就将立刻对今天逃走的嫌犯发布通缉令。”
“哈,想不到我被打一顿还有点用。”他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那罪名是什么?把骑士团副团长的武器当零食,扰乱狄露威姆城的市场秩序?”
“啧,你的那条烂腿甲也是他的零食,是吧?”伊兰利拉嫌弃地咂舌,又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讲述道,“罪名是,‘妨碍骑士团秉公办案、放出并袭击受罚骑士、损坏王廷财产以及在布拉泽境内连环杀人百余名’。罪大恶极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