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果找不到办法从地底爬出去,一切担忧都只是无稽之谈。潮水无孔不入,城镇向上爬升的进程一点也没有慢下来,估摸着超不过十分钟,整座溶洞便都将淹没在这片淡红色的海水里。
能与外界相通的升降机和换气口都藏在水底下,更不确定如此大的水压之下还能否正常运转。情况不妙。
想到这里,他忽然灵光乍现,一把扯住了耶谢尔的衣领:
“你不是从西北矿区的大塌陷坑速降下来的,那儿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其他下探痕迹,一定还有额外的出入口。告诉我。”
木板在左右摇晃,拜环教徒的上半身被他拎了过来,湿透的衣服勒在脖子上,刺痛不已,力道之大很难说不夹带私仇。
“告诉我。”他加重了语气重复。
两人隔着防毒面具的护目镜对视,巴别尔头一次看清了教徒那双绿中透着褐色的眼睛。
耶谢尔攥着他的手腕往外拧,极不服气地咋咂舌头,刚要开口,却陡然打了个冷颤。
不知何时,几条湿滑黏腻的触须钻出水面,扒住木板翘起的倒刺,吸附在木板上左右蠕动,摸索着搜寻目标。其中两根触须则正缠绕住教徒的一只脚,一圈一圈收缩绞紧。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他惊惶地吼叫,蹬踹双腿,几乎扯破了嗓子,双手死死抓紧潮湿的木板,才不至于被整个拖入水下。
事发突然,调查员只能反手架住耶谢尔的肩膀,这一姿势并不牢靠,难以用力,于是他立即伸手去摸腰间的剑鞘,却发现短剑早已不翼而飞。刚才的水流冲击力巨大,随身物品丢失也在所难免。
他双手都作用在耶谢尔身上,泡软的指甲弯到折叠,使劲往上拉才不至于两个人连带着一起被拖下水。调查员越过拜环教徒的肩膀观察触须的动向,幸运的是,它还没完全缠满整条腿,着力点仍处在胶底鞋的鞋口。教徒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鞋被猛地甩掉,湿润的触手一下就从皮肤上滑脱,惯性作用下,他们同时后仰,倒在了木板上。
暂时脱险,然而为时已晚,方才的僵持过程中,更多触须已经攀附上了残破的木板,旋转着往上蠕动,几乎占据了五分之三活动空间,两人避无可避,再往后退就是深不见底的咸水。
而古怪的是,他们的临时木筏正被这些湿滑的腕足拖拽着往固定方向移动,离东边的涡旋越来越近。近了一看才发觉,它并不像调查员一开始想的那么小,估算半径超过八英尺(约2.5米),稍有航海经验便知,如此尺寸的漩涡,完全具备轻易掀翻一只小型邮轮的破坏力,更毋论一块平衡能力都堪忧的破木板。
哗啦——
木板一贴近涡旋边缘,就立刻被裹挟着高速旋转起来,快速逼近涡流中央。越接近漩涡中心,触手就越活跃,在其蠕动与撕扯下,烂木筏边缘出现了裂缝,两侧木板上翻,那些触须似乎是想利用这块木头,像挤压式饼铛一样将二人夹死。
没时间再继续犹豫,调查员踩着触手跳下木筏,钻进水中,留教徒独自待在空气里。
“Oi!”
耶谢尔没能叫住他,眼看着粉红色海水从木板裂缝里溢出,左顾右盼,寻找下一块可攀附的漂浮物,然而此时涡旋里空无一物,触须的挤压下,他已经从一开始的盘坐,成了脚底后背分别抵住两片木板的姿势,整个人往下滑。
他头戴的防毒面具内发出颤抖的嘶气声,深吸一口气,双腿一蹬,“噗通”,也跃入了水中。几乎同时,木板在他身后被腕足掰成两段,拍击在一起,撞得粉碎。
一团接一团气泡从水下升起,被搅浑的泥沙往下沉,幸好水质还算清澈,巴别尔睁开眼,他周遭的触须全都蜿蜒向下,一直延伸到水底,似乎都来自同一个方向,与什么东西相连。涡旋卷着他不断往底部去,他逐渐看清了软体腕足涌出的源头——
巨大的黑色椭球,此前藏在血肉祭坛底下,如今被空腔形成的强吸力吸附固定在原处,球的表面延伸出许多半透明状的触须。
这时,余光里,后他下水的拜环教徒身影从一旁快速掠过,仔细看过去,对方在旋转下沉中被拖住了胳膊,触须卷着教徒的双臂径直逼近黑球。不等巴别尔做出反应,很快也有触须攀附住他的肩膀缠了上来,其表面并不光滑,刚与颈部皮肤接触便是一股针蛰般的刺痛,柔韧的软体组织力道极大,无法挣脱,也无法被咬断,没有任何反抗余地,他们相继被迫下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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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由于粉红色咸水的浸泡,黑色的圆球已经变得像胶体一样柔软,而且似乎体积胀大了不少,调查员眼看着,它就像一团果冻,把耶谢尔的躯干整个包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