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风波云扰

如果不出意外,老单于百年归天之后,这杆亲命王旗就会随着他的铁蹄西向,插在位于金微山下的鲜于龙庭之左。

然后再由身为大单于的他,从自己的血骨之中,选一个骁勇善战的子嗣,带着这面高牙大纛,重新插在此地。

然而,现在的屠居却遇上了一个不小的意外。

大纛之后,那座最高最大的穹庐之内,正燃烧着五堆熊熊火焰,将宽阔的大帐烘烤得如夏日一般炎热。

一张虎皮大椅之上,年约三十六七,手持一根带血皮鞭的屠居,正用凶狠的目光,盯着身前三丈之外,一个坦身俯首而跪的男子。

正是南边林牙部落的首领阔拓。

此时的阔拓早已不复往昔的英迈豪气,脖颈后背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留下鲜血浸染了身下地毯。

浑身更是汗出如浆,颤抖不已,两臂坚如铁石的肌肉,也酸痛的厉害。

然而他却不敢有任何抬头的想法,只能竭尽全力地死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在屠居的愤怒之下,压抑的气氛使得左右八张大椅案前的几位大将、都尉、当户,一时不敢出声。

哪怕其中有两人与阔拓向来交好,也不敢在屠居杀人般的眼神之中,替他分说几句。

十几个呼吸之后,屠居一脚踢倒身前摆满酒肉的案几,腾得一下再次站起,快步走到阔拓的前面,一边大骂一边挥鞭抽打,骂道:

“林牙部落有五千户毡房,一户出两丁也有一万名控弦锐士,你人数比他多,地方比他熟,以逸待劳又比他们耐寒?他曹敖前锋能有几人?三千还是五千?就这样的实力对比,你连对方主力都没遇到,就给我打成这样?

三万多名部众全失,你就带着一百多人,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跑到我这里来?

你还有脸过来?就算是三万头羯羊,站着不动,他曹敖一个早上也杀不完。

你也是随我南征北战的老人,打过山里的野人,跨过薛国的边城,你现在来告诉我,你这颗顽石一样的脑袋里面,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他每说一句话,就往阔拓背上抽一鞭子,夹杂金丝的皮鞭,抽得阔拓背上血肉横飞。

他却只敢闷哼几声,一句叫喊也不敢发出。

直到屠居收起鞭子,后退几步,气喘吁吁的指着他的脑袋,厉声问道:“说清楚当时的情景,胆敢遗漏一点,挖出你的心脏,与羊肉一起煮了喂狗。”

阔拓保持跪倒的姿势,仿佛担心屠居的鞭子够不着他似的,向前肘行几步,抬头咬牙切齿的道:

“大王,此战大败我固当死,更不敢奢求脱罪饶命,只希望大王能给我一次报仇雪恨的机会,让我在大王的营中与羊同睡,与狗同食,再苟活几月。

待到明年南征,号角响后,我必然在第一时间杀向薛国,如果我的马蹄往北迈出一步,我就躺在地上,让后面的大军踩踏我的尸体而过。”

屠居大怒,“唰”的一鞭,抽在他后脑勺上,骂道:

“我让你说当日的情景,不是让你在这里求饶,给你三句话的机会,说不出个缘由,就将你五马分尸。”

阔拓一阵眩晕,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张了张嘴,道:

“五天前的傍晚,我部斥候来报,曹敖大军还在朔州未动,固阳只有五千守军。”

“第一句话。”屠居左手握拳,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二天午夜起了大风,五步之内不见人影,我派出了七波斥候,尽皆迷失不回,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大风才停。”

“还有最后一句。”

屠居手上的姿势没有改变。

“风停之后,我再次派出了两个百人队南下,只回来两人,言说曹敖的大军已在五里之外。”

阔拓一口气说完,脑袋死死磕在地上,静候自己的生死。

屠居听完,烦躁的在他身前左右踱步,突然转向左边一人,大声问道:“须卜当户,朔州离固阳多远?”

身穿斜肩羊袄,年约五旬,保留着鲜于传统挽辫发式的须卜且渠,整了整衣襟回道:

“一百五十八里。”

“固阳里林牙部落多远?”屠居又问。

须卜且渠回道:“三百七十二里。”

屠居转头,狠狠一脚踹在阔拓肩膀,将他踹翻在地,厉声骂道:“你告诉我,曹敖是怎么做到只用八个时辰,就带领大军奔袭四百多里,杀到了你的面前?”

阔拓摔倒之后一骨碌爬起,立马跪好,倔着脖子回道:

“事实就是这样,大王就算现在把我剐了,我也不敢有丝毫夸大和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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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能报仇雪恨,左右不过一死,他也算是豁出去了。

“大王……”

突然右首一位老者站起。

屠居看了过去,耐着性子问道:“兰耶将军,有何高见?”

左大将兰耶,微微捋须斟酌着道:“如果曹敖只领了固阳的五千兵马,空巢来袭,事情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屠居回头,盯着阔拓问道:“你觉得呢?”

“这个……这个可能……”

阔拓冷汗连连,当时的他只来得及组织身边的五六百人,然后一个冲锋,就被曹敖打散,若非他身边的一位百户,拼死将他救下,早被曹敖一枪戳破了头颅。

之后被曹敖杀得胆寒的众人,裹挟着他一起逃命,他又怎么知道,曹敖主力所在何处,共有多少人马?

“能?还是不能?”

屠居一甩鞭子,打在阔拓身前,催促着问。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当时曹敖的大军,都是一人三马,固阳城小,绝不可能存有一万多匹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