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我来

十一月,大西北广袤的土地上,已经陆陆续续下过雪,实际上依照往年的天气,此时的燕州早该是银装素裹一片大好雪景了。

民间常有“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俗语,但一场场大雪落下塑造美景的同时,往往也带来了灾难。

燕州民生,自古受雪灾之祸最重。

好在今年虽也照例了好几场大雪,却时间不长,范围不大,称得上当之无愧的瑞雪。

可惜雪灾不重,却有更甚者。

对于百姓而言,天灾人祸皆苦。

齐楚两国如今打的是如火如荼,战场死的对于两军统帅,对于两国高层而言,是听话的士兵,是冰冷的数字,而对于百姓而言,那是父亲,是儿子,是丈夫,是手足兄弟,是挚爱亲朋。

两国二十年来没有决战发生,除了大小区域战役之外,皆在休养生息,积蓄国力,楚国江南繁荣,河西州、仓州等物产丰饶。

大楚尚武之风越发昌盛,再南边地域,莫说那些可以去边关捞捞战功,以作谈资的世家子弟,将种门生,便是寻常百姓也在茶余饭后,作高谈阔论,臭骂北齐蛮子,吵吵嚷嚷要灭了北齐一统天下,好似真个要上战场一般。

可这所谓的尚武之风,在边关各州又是如何呢?

恐怕也是一阵风,不过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血雨腥风。

这便是人心。

当你好整以暇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喝着茶享受着安居乐业的生活时,当然可以大肆展现你的好战之心、英武之气,全你酒桌丁点大的名声。

反正喊一声“我上我也行”叫一句“就该打过去”又不是什么难事累事,更不用断胳膊断腿,性命也是确保无虞不是?

他们哪知何谓十室九空,何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凉州作为两大主战场之一,如今已经埋骨多少?之说寇春文在凉州一番肆虐,就是四城的尸横遍野,何不问问那些死在幽郡突骑马蹄下的无辜百姓。

问问他们有没有好战之心,尚武之风?

要有也该是化作厉鬼归来的复仇之心吧?

而复仇之心是人不该有更绝计不愿有的。

因为复仇的前提往往是本身便要承载无尽的痛苦。

再看看芦河平原,作为两国绝对主力的战场,那里更是血流成河,尸体堆积的一度使芦河最大的几条分支之一的湘江都断流了。

甚至有消息传来,芦河平原已经有灵胎境修士战死!!!!

而如今的燕州同样身处战争的漩涡之中,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官道上已经很少有行人车马了,因此,道路上杂草丛生,一看便知是长时间无人打理的状态。

王应墨立身驿站外管道的尽头,道路两旁树梢上是清晨还未化去的寒霜。

冰霜挂在落尽树叶的枝头,晶莹剔透,耀着朝阳的暖光,愈发绚丽。

笔直的管道被雪挂修饰出锐利的锋芒。

像一柄巨大的剑。

剑尖指向那座孤寂的小院。

落到有诗兴的人眼中,留下两句诗词也该十分应景。

但道路尽头的王应墨脸色却极为难看。

即便他心有准备,也还是抱有万分之一的侥幸。

可使驿站外躺在门口的两具残尸落入他眼中,也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空气中弥漫的异味过了许多时日还是逃不过他的感知,王应墨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但他发现他好像还是有些高估自己了。

在遍布满山遍野的冰晶之间,在这个冬日久违的暖阳下,他久久伫立在原地。

天地间好似连一丝风都没有,冬日的低温也让虫鸣鸟叫归于寂寥。

驿站好像被从天地之间摘了出去一般安静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