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世界,在她眼中越来越窄。
直到她被隔绝在外。
明烛从未自傲过,因此,弯下腰来格外容易,执笔的手可以用来给人写书信、帮人抄书、给店家理账,也可以用来浆洗衣物与刷碗。
有时遇到学院里的同门,迎着打量的目光来传菜,也能笑着招呼一句——「这家店某道菜可得尝尝。」
然后麻利地摆开碗筷。
崔先生的开阔,她学得很好。
直到此时,祝无邀才发现,明烛很早就在为跌回泥里做准备。
她从没摆过不知所谓的清高架子,在学院中和同门关系不错,亦从不自夸学问。
因此并没有在登高跌重后、受到太多的奚落。
借由书院里的人脉,又以做过活的各处为资源,偶尔也能接到些事少钱多的活,在夹缝之间、明烛缓慢地抽枝展叶。
一开始磕磕绊绊,逐渐变得从容。
祝无邀却知道,明烛始终没放下过学业,看书、思索,却似乎不是为了谋求功名。
祝无邀也不知道,明烛沉默翻书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直到某天夜里。
明烛将所有的书籍、文章,堆在院中,引火点燃。
她的兄长与妹妹上前扑火。
“这是做什么!阿烛,这可是你格外珍视的东西!”
“阿姊,我去提水!”
明烛抬手按住兄长的肩膀,又将妹妹拽住,说道:
“在这样的世道下,书籍无用。”
她想到了放榜那天的轿辇,想到了李城管酒后对她的「提点」,想到了仙人斗法时砸碎的桌椅,想到了崔先生无数次慨叹、还是选择避世不出。
火焰在她的眸中跳动,渐渐归于平静,直到熄灭、只余灰烬。
第二日。
明烛来到了悬诗小院。
她拜在祝无邀面前,说道:
“请仙人传道于我。”
不知何时,明烛猜到了悬诗小院中的两人,不是凡辈。
沈安之摇头道:
“你虽有灵根,却无甚天赋。
“我二人只是修为浅显的散修,自身亦不得长生,教不了你。”
明烛不听他言,只目光灼灼地看向祝无邀。
祝无邀静默一瞬,耳边响起了沈安之的传音——
「祝师妹,传授道法,会使她原本的命运发生偏移,莫要忘了你我的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