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而嘶哑的警报声响彻天际,圣棺开始缓缓移动,发出如钻头撞击岩壁的噪音。它太旧了,每一个迟缓动作发出的呻吟都像是将死之人在呕出自己的灵魂。即使这声音渐渐消失,无情的齿轮摩擦声仍在棺内回荡。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灼热的嘶嘶声,伴着棺壁上形成的白色寒霜而不断高亢。
撞击声猛地传来,圣棺停止了动作。
第一声撞击传出后,奥菲莉亚就把身体蜷缩起来。在应急照明的若隐若现中,可以看到“劳伦斯”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移向门口,他把守在大门前,对瑟瑟发抖的奥菲莉亚视而不见。
“舒尔茨,想谈谈吗?”他嘶嘶地说。
厚重的舱门外,全能之主立于门前,寂静无声。仆从皆为畸变的怪物,它们焦躁不安,近乎被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支配。黄泉打击群的心脏,他们曾在此驱役恒星的光辉,游曳于群星之中,灭绝无数文明。哪怕现在它已陨落,被岁月和诅咒侵蚀,那宏伟的拱门与其上的装饰性浮雕,也隐约闪烁着令人畏惧的强权秩序。全能之主的眼睛发出暗红色的光芒,祂深吸一口气。
星辰之子,恶魔艺徒。祂的子民是如此称呼他们的。
“兄弟,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吗?”祂模仿着舒尔茨的声音缓缓说道:“你们背叛了我,把我关进那暗无天日的牢笼,现在我只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想谈什么,祈求我的宽恕吗?”
奥菲莉亚差距到圣巴尔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这与她小时候读到的神明形象相去甚远——祂们魁梧俊美,穿着不染凡尘的华丽铠甲,行走时宛若一座山。祂们的神情永远严厉肃穆,祂们的眼神永远睿智凌厉,本该如此的…
“我们已经一同经历了两次死亡,舒尔茨。你是谁,曾是谁,或许你已经遗忘了。只是一些事从未改变。”
“是吗,他的确还有些模糊的印象。但,那又怎样?”
“现在,我们即将三度迎来死亡,且这次再无复生可能。我已经启动了圣露易丝协议。你看见了吗?主炮已经装填完毕,它的炮口线圈闪烁着正在充能的辉光。还记得第一次死亡的情景吗?那时舰体破损,弹药也几乎用尽,是你透支自己的精神力过载了折越引擎,才让我们逃出生天。”
“你在说什么,什么协议?”祂承认自己的傲慢是如此愚蠢,现在再做什么为时已晚。祂站立了片刻,还是接受了命运。脑海中残留的意识告诉祂,只有标记为深红色的高级休眠仓能保住祂的性命。几个小时前,祂才刚从那口棺材里苏醒。暂熄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烧。
“你觉得你能杀死我?懦夫,叛徒!出来面对我!”祂狡猾又残忍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显然祂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要么等待审判降临,在不甘中化为一滩脓水;要么主动回到熟悉的囚笼中,把自己重新封印起来。
“舒尔茨,”他的眼睛本能地从虚空中移开,视线上升,寻找天花板上的污点。他已经听见那个声音了,微弱的嘶嘶声,如同吐信的曼巴在他的听觉边缘游离。那污点如同爬出坟墓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膨胀、蔓延。基因裂解弹的功效与浓酸非常相似,只是对生命体更加残忍。他平静地看着它们接近,然后缓缓后退,避开粘稠的霉菌状病毒。“你知道的,我从未想过要杀死你。阿尔伯特合金制成的盔甲可以在短时间内抵御病毒侵袭,这足够你回到休眠仓了。再见,兄弟,我欠你的那条命已经还清了。”
被轻佻回复激怒的全能之主咆哮着,命令怪物们强行破坏舱门,祂定要拧下这傲慢人类的头颅,然而奉命撞击舱门的凌虐之喜沾上了一点菌群。它死得相当难看,那不可一世的庞大身躯在顷刻间被毁灭性的病毒溶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黏液。在一段时间的混合与发酵后,沉寂了上千年的毒素在空气中再次露出了狰狞的獠牙,那专为灭绝异形生物而研发的恶毒武器是人类杀戮造诣登峰造极的体现。在熟悉的颤栗中,祂再次见到了它——如烟雾弥漫,如潮水上涨,那墨绿色洪流正一寸一寸地吞噬大地,悄无声息地朝毫无防备的恶物们爬去。
是的,是爬。对全能之主来说,它蔓延的速度简直和蠕动一样,卷起被毒害的灰烬和泥浆。周围响起了奇怪的声音,面对没有形体的敌人,恶物们无法发出战吼,只能用一种低沉而粗糙的喘息表达警告。死神的鼻息不紧不慢地扩散,淹没了一个正在尸体上大快朵颐的恶魔,那畜生痛苦地嘶叫着,血肉被粗暴地从厚实的骨头上剥离下去。它的残骸倒在地上,冒着黑烟。剩余的野兽们哀嚎着、悲鸣着,如同他们所仿效的家畜一般,缩到了主人的脚边,祈求祂的拯救。
全能之主什么都没说,祂咬牙切齿地合上了面甲,一头闯入毒雾。“滚开!”祂大喊着,脑子里想象着前往休眠仓的路线。朦胧的烟遮蔽了视野,皮肤的炽热高温催促祂加快了行动,祂的脸上汗如雨下,痛楚与寒冷的异样令祂感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只一瞬间,祂想起了人类带给祂子民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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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是几千亿生灵的恐惧也无法中和祂眼中所蕴含的纯粹狂怒。这是某种曾同时拥有神性与兽性,凌驾于血肉之上,现在却被困在由松弛肌肉和腐烂皮囊所构成的牢笼中的,困兽的怒火。
尸体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不仅仅是鲜血和油脂,还有其他东西…
如此耻辱,就像是被火焰驱赶到地穴里的鼹鼠,因生存的本能而拼命用爪子扒挠土壤、岩石和树根。失去了指挥的兽群一片混乱,在一阵钢铁的呻吟声中,舱壁和地板像泥石流一样轰然崩解。整艘战舰都在因城市的崩塌而颤抖,前半段被翘离地下,后半段则朝着深渊倾覆。这似乎并不是谋杀祂子民的病毒,因为它正在侵蚀砖石与钢铁。祂凭借舒尔茨的记忆跌跌撞撞地爬到了曾经囚禁祂的牢房中,并启动休眠仓躺了进去。随着受伤的祂再次回到囚笼,被扭曲的现实空间终于恢复原状。兽群此起彼伏的嘶吼声在空中回荡,血肉溶解的独特声响在屠场间久久萦绕,惊得人类士兵们纷纷丢盔弃甲,四散逃窜。死神的余音久久不绝,以它那粗犷而突兀的方式,打断了战争原本激昂的旋律。
尽管奥菲莉亚对神器所知不多,但在黄昏时分那片死寂的空气里,她依然能够辨识出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特别是那连绵不绝、噼啪作响的节奏。成千上万声垂死挣扎的尖叫以雷霆之势席卷而来,如海啸般拍打着四分五裂的大地。在地表的街道和圣殿中,正在祈祷的民众、东躲西藏的士兵和张牙舞爪的怪物原地腐朽,躯体解离成流淌的血肉。他们在拥挤的街巷里成群地死去,向天空尖啸着恐惧与憎恨,对神明的怒火祈求救赎。人类、野兽、恶魔,数十万人同时厉声呼号,汇作一股掺杂着剧毒物质的死亡风暴。一个无比虔诚的圣佑军军官从废墟里走出,试图用圣咏赞美它们的死亡与神圣的审判,但他并未逃过病毒的戕害,当他张口歌颂诸神的时候,仅仅咳出些许焦黑尘埃,毒素早已吞噬了他的内脏。他如那些正在陨落的飞禽般倒下,与身下流淌的万千血肉融为一体。奥菲莉亚通过实时影像注视着头顶上的恐怖场景。特制材料的休眠仓与外界彻底隔离,胜过任何钢铁壁垒,死亡之风在她周围徒劳地回旋,而她则在满城的尖叫与恐惧中,扮演着仅有的一丝平静。她必须亲眼见证这座宏伟城市化为坟墓,这是她的使命,也是对她的惩罚。
“现在你看到了,”圣巴尔对颤抖的奥菲莉亚说,“这就是我们的武器,这就是我们的战争方式。这就是我们想对你们隐瞒的真相,也是你们无视警告的…后果。”
面对这恐怖至极的骇人景象,痛哭流涕的奥菲莉亚开始诵经,她无法理解为何自己的好意到头来却成了又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屠杀,其规模甚至远超那场以圣战之名展开的种族灭绝。
“以上古时期的标准来说,你的成就颇为可观,但你不该觊觎自己无法掌控的力量,哪怕你们…真的…咳咳…走投无路,也不该触碰…”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了,那份解脱的自由是嘴里的鲜血和皮肤上的刺痛。短暂的恍惚后,他最终以痛苦又满足的姿势摘下了头盔,仰头靠在墙上。现在戴头盔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被溶毁的呼吸格栅是常规作战型号,仅能在三级生化灾害中提供些许保护。即使身处痛苦之中,他也为自己终于卸下的包袱而感到愉悦。
“不…”奥菲莉亚被圣巴尔的惨状吓得捂住了嘴,她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了。
“免了,此处尚能运作的仅有这一台休眠仓,这场死亡的恩赐属于我,你休要干涉。这是我身为皇子的特权。我庆幸自己没有作出错误的选择。答应我,奥菲莉亚,你要引导他们,对抗黑暗,不要屈服,不要抛弃信仰,不要…”
奥菲莉亚尽全力点着头,幅度之大,将休眠仓的盖子磕得咚咚作响,额头血迹斑斑。但他已经瞎了,他能感觉到双眼正在燃烧,他的脑浆在枯萎,嘴唇和舌头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他自迷雾中步出,正如他早已战死的兄弟们那般。异形研究室的库管员瓦格纳是第一位目睹混沌之子孵化之人,并向其他人发出了警告,但那时指挥室的众人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在他回忆的转瞬之间,被病毒煮沸的血液和骨髓带着残忍的耐心,从他开始液化的血肉中滑出。
“大猩猩”杰里科,那个永远都在憨笑的壮汉,拥有数个世纪战斗经验的着名老兵,被一根由地狱之火锤炼的锋利触手砍下了头颅。
基因序列总工程师克里斯托佛,他远超肉体极限的改造躯干,也无法抗下所有攻击。狂风骤雨般的撕咬与割刺倾泻在他漆黑如铁的骨骼上,使他摇摇欲坠。
就连他也死了吗?
一时间,圣巴尔发出呻吟,不愿相信兄弟们已经死去。随着死亡逐渐降临,那些侵扰他每个梦境的声音又回归了:克里斯托佛溺水般的呛咳声,舒尔茨的痛哼声以及…千万通讯频段传回的各部门和各连队将死之人的遗言。此时此刻,他们似乎都在按自己的意愿走向死亡——在夺走无数敌人的生命后方才如释重负地倒下,最后一次以敌人的鲜血浇灌书写古老历史的笔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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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算不上荣耀,但却是正确的。
他思忖着,仅凭百年的进步,他们恐怕很难杀死祂。或许二百或三百名手持荣光刃的冠军方能压制祂,但即便如此…
不。
他将在这冰冷的钢铁坟墓之中迎来自己的终局,当储存意识的芯片也被溶解之时,他将归于永寂。人类的历史,或为百年,或为万年。他无从得知。
休眠仓准备就绪,人格分割程序的启动让奥菲莉亚的呼吸变得粗重而嘶哑。麻醉气体将她不安的情绪消除,绘有经文的冰冷安全锁铐住了她的手脚。
“不要…”她神智不清地呢喃着。“我罪孽深重,绝不该…”
圣巴尔微笑着,从未有过的放松。
那不近人情的铁疙瘩说得对,顺其自然的计划往往是最完美的。
休眠仓带着奥菲莉亚离开了指挥室,将诸神遗弃的遗物与无意识的毒雾留在黑暗之中,任其腐朽。
跋:破大防了,想去西红柿洽点低保,刚挣了40多就被举报了。问题是我根本没签阅文啊,我也没开过vip啊,更没得罪过谁啊…
我不知道谁闲的蛋疼要举报我。抄袭?我抄我自己是吧?赶尽杀绝是吧?我写书挣几盒烟钱是要你命了?看这书到现在为止没让各位花过一分钱吧?为什么,就非得举报我,还正正好好是我不在国内,又没法用电脑申诉的这段时间?
这件事一下就把我整得破大防了。签不了约无所谓,没挣到钱也无所谓,我又不靠这个谋生,但…我用自己花费精力与时间搞出来的东西洽点低保,这事不犯法吧?也不违背伦理道德吧?
好吧,我承认,我一度想把书删了,当个太监装死,累了毁灭吧…但我毕竟承诺过,不会太监,起码这本不会。
但第二部,乃至第三部…好吧,我回国后会试着申诉,会试着证明我是我,证明西红柿那个和我同名同姓的id就是我自己。也许申诉成功了,我会接着写。
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也不可能写出这么长的故事。但我真的…很难受,也不想再毫无意义地坚持什么了。
第一部还剩最后几章结束。那么,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