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九流的事,他都有所涉猎。
一行人勒马,缓缓前进。
一来是给对方留出反应,接待自己的时间。
二来方便李郁恶补知识。
“当家即是首领,老管是二把手。其实漕帮内部还分了上百个派系,今天见的这个仅仅是其中一派。”
“哦?是按照地盘划分的吗?”
“基本上是。”
远远的,有漕帮弟子迎上来了。
赤膊,戴斗笠,穿草鞋,腰间挂着短刀。
打量了一下,就拱手道:
“欢迎杜先生,请。”
他们认识杜仁,却不认识李郁。
一行人走进河神大庙,李郁给刘武使了个眼色。
“你们几个,去给马匹喂喂草料。”
“是。”
……
李郁,杜仁,林淮生,带着2个随从,走进了河神庙。
庙中间,供着一尊威严的神像。
“这是哪位神仙?”
“乃是我漕帮的创始人罗清,罗祖。”
听了帮众的解答,李郁微微点头,从旁边拿起三柱香。
从容点燃后,插在香炉中。
拱手一拜到底。
围观的漕帮众人,都微微点头。
这是一种公开的示好。
再往里走,进入后殿。
一位壮年汉子,笑着迎了出来:
“哪阵风,把财神爷给吹来了。咦,这位是?”
李郁走在最前面,杜仁故意落后了半个步伐。
这在尊卑有序的大清,是很明显的信号。
李郁为尊!
杜仁赶紧上前一步,介绍道:
“这位是李郁,李大官人。我只是替他打理西山煤矿。”
“这位是新苏帮的谭当家,谭沐光。”
“久仰久仰。”
一通寒暄,江湖礼节到位了。
步入后殿,屏退闲杂人等,就进入主题了。
李郁抢先问道:
“我有一事不解,何谓新苏帮?”
谭沐光笑了一下,解释道:
“漕帮家大业大,遍布天下,号称有128帮,9999条船。咱这一带的叫苏州帮,不过内部又分两派,旧苏帮和新苏帮。”
李郁点点头,感觉这位当家可以交往。
言语态度中,有江湖豪气,并不遮掩。
“敢问谭当家,新苏,旧苏之间,关系融洽否?”
“自然是有些竞争,龃龉。不过大面上,勉强过得去。”
杜仁在一边补充道:
“谭当家的可是奇人,当年苏州帮龙头空缺,几乎发生武力内讧。他主动退出,拉出了一帮弟兄重立山门,才有了这新苏。”
李郁心想,
原来如此,分裂出来的叫新苏,原来的叫旧苏。
倒是好记。
“哎,徒让外人耻笑。非本帮幸事。”
谭沐光摇摇头,似乎很不愿提起这往事。
“无妨,我李郁也是江湖中人,见怪不怪。”
“不知李官人远道而来,有什么我谭某人可以效劳的?”
“谭当家的客气了。”
“不不,你把运煤的生意给了我新苏帮,就是帮了我的大忙,说是有恩都不为过。”
……
谭沐光倒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见李郁面露疑惑,就解释道:
“秋冬季是漕帮的淡季,解送漕粮回来后,纤夫,舵手,水手们大多就没有生计。漕船只能停泊着,偶尔接一点短途运输,其他就没收入了。”
“为何,不能走远路?”
杜仁连忙解释道:
“朝廷有规制,淡季漕帮当修整停泊,不得四处游航。以免误了来年开春的漕运大计。”
“杜先生说的对,上头有漕运总督衙门管着。”
李郁恍然大悟,
漕帮既然吃了这份红利,就要接受约束。
“听谭兄的意思,弟兄们的收入,不宽裕?”
“是啊,勉强糊口而已。若是家里孩子一多,就要送走,或者溺死。”
谭沐光的坦率,出乎预料。
以至于,李郁犹豫了片刻,才提出了正事:
“我此次来,其实是为了运输途中的损耗。”
“李官人的意思是,我麾下弟兄替您运煤的时候,有偷鸡摸狗的行为?”
“算是我个人的猜测吧。”
……
李郁尽可能的把话说得委婉了些。
因为他对于谭此人的印象颇佳,自从穿清后,极少遇到如此纯正的江湖汉子。
行走江湖,义气多是外衣。
内里还是一样的勾心斗角,斤斤计较。
当然了,没几个比自己更黑的。
李郁对谭的欣赏,就好比是曹操对于刘备的那种感觉。
豺狼遍地,人人唯恐自己不够狠。
你却高举仁义的火炬,行走在森林当中,磊落坦荡,令人侧目。
李郁敬佩,但自觉做不到。
谭沐光旁边一人,
忍不住辩解:
“这也未必是咱们的弟兄干的,运输本就是艰险事,咱们的漕粮到通州,路上也有损耗。”
“闭嘴。”
谭沐光一拍扶手,眼神里满是愤怒。
到通州三千里,到苏州府才几十里?
“来人。”
他这一声大吼,让林淮生不由自主的握住了腰侧的短手铳。
“开香堂,召集所有在家弟兄。”
原来,谭沐光是要对内整治。
林淮生又悄悄的松开了手,放下袍侧遮住。
他作为贴身保镖,袍子里像个移动武器库。
腰带挂着一把燧发短手铳,一把李氏二型燧发截短霰弹枪(再截短)。
还有一把窄刃长刀,平时挂在马鞍旁。
这会握在左手。
虽然目前,燧发枪机还在研究阶段。
但是,并不影响张铁匠用舶来品钢片,手敲出一个样品来。
外购钢片,加精湛匠人,就意味着没有批量生产的能力。
谭沐光告罪,暂时离去。
敲响了庙里的一口大钟,回声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