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前,在敲定了出发日期后,安德娜特地把巴别尔叫来实验室,给了他一盒注射剂和几粒绿色的药片。
“我根据你的情况,改进了第三期实验。”她用两根手指捻起一片药,说道,“加入了混合毒液的提取物。”
“混合毒素?”面对鲜艳翠绿的色泽,外乡人不禁回想起了那杯好似苦瓜汁的巨蝎鲎新鲜毒液。浓稠的口感,十分奇特。
“没错。如果说自身免疫病是免疫系统识别错误导致的过度反应,”她像抛硬币一样把药片弹飞,随后接住,“那只要反其道而行之,在阻断剂里添加适量镇静成分就好咯。
“以小鼠作为受体的实验结果表明,注射剂仍会导致持续数小时的发热与眩晕,相较之下,这种药片的药效更加温和,只要遵循医嘱,理论上几乎不会产生副作用。”她顿了顿,把药片放回盒子里,“但我还是建议你打针。”
“的确,药片容易被掉包,而注射剂有特制的防腐针头做担保。”
“……掉包?”先知眨眨眼。她考虑到的是静脉注射快速见效且生效时间长,更加不容易浪费宝贵的月之骨提取物,“好吧,倒也不是没可能,你就这么理解然后试试吧。”
八月八日,夜幕逐渐降临,向导托德吐出他细长的蛇信子,估算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于是,他摇醒了在吧台上打瞌睡的先知,叫上窝进阅读角的调查员,向塞珀斯酒吧告别,推门而出。
路灯明亮,以防进入禁区范围后被守卫察觉,他们没有打开任何照明设备,一路往西北方行进。
“所以,你们的科考小队就只有两个人?”蛇人边走路,边把脖子缩进夹克的厚领子里。
“有二十多个,但都分散到各地去了。”安德娜原本睡眼惺忪,被秋夜的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过来。
风吹得托德打了个哆嗦:“吼吼,卡坎保佑,真该庆幸我们不和那些同属的变温动物一样必须冬眠。这位在维也纳斯大出风头的巴别尔先生是你的新助手吗,先知女士?”
“临时助手。”
“你知道?”巴别尔问道。他走在队伍后方,负责留意路上是否有人跟随。
“不好意思,什么?蛇的听力跟眼神一样差,你知道的。”向导抬高了音量。
“你知道她是先知?”
“这当然,有哪个布拉泽人会不认得大名鼎鼎的秘法首席执掌官呢?”鳞片已经不再有光泽的老年蛇人吐出信子,确认周遭空气的气味,“她可是我小时候的偶像。”
“只是因为我们从前有过不少次合作,探窟家。”先知把半张脸埋在领子里说道。
“那倒也的确。”
在温暖舒适的酒吧沙发椅上逗留近半日,这段顶风前进的路就显得格外干冷漫长。见那两名旅客只知道闷头走路,向导强打起精神,试图通过闲聊减轻他们的精神负担。
“传说中的‘矿神卡坎’人头蛇身,在晕轮死斗来临时,张开庞大的双翼把整个奥尔梅克包裹住,避免了蛇人种族的灭亡。
“因此直到现在,维也纳斯都留有强烈的‘蛇神’崇拜,对蛇人接纳度很高。我本来是打算回到塞珀斯族(也就是蛇人族)发源地的村落去的,可我有风湿病,受不了奥卡斯木山的阴冷,最后隐退到这儿。”
“奥卡斯木山上有蛇人建成的村镇吗?”巴别尔发问道。
“对,那座山算是我们祖先的圣地了。”
安德娜盯着自己的鞋,参与进了讨论:“你在狄露威姆没见过太多的蛇人和阿维斯人吧?”
外乡人在自己的领子里点点头:“的确,我原以为他们本就稀少。”
“这两个种族都十分古老,蛇人则通常信仰强烈,布拉泽联邦的革神理念让很大一部分蛇人难以接受,半个世纪前,他们中的大多数搬回了奥卡斯木山,或在奥尔梅克占据一席之地。”
“是啦,是啦。”蛇人认同地抖了两下裹着棉布条保暖的尾巴。
“维也纳斯北边也被毒森林环绕,那里有一座无名湖泊,根据传说,是月神斯卡洛兹娜散落的绿松石耳坠,后来便被当地人叫成了‘绿松石湖’。”
巴别尔跟在两人身后,听他们交换有关这片土地历史变迁的故事和传说。同时,他开始思考,蛇与宗教联系在一起并不罕见,奥普拉独有物种蛇人,似乎同样具有强宗教性。而这一切,又与那条赐予他不老不死之身、引诱他进入这颗陌生星球的蛇有何关联?
“啪”!
忽然,一团黑影砸在了他脚边。
调查员低头看过去,是一只棕色羽毛的雪鸦,他头顶上正好是路旁树木的一条枝干,鸟应该是从树枝上掉下来的,蛆虫从它干瘪发黑的眼眶里钻了出来,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他绕过那具鸟的尸体——